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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寿长和俺就像两只发情的野猫，隔三叉五就要你死我活地较量一番。俺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得很平常，但在俺看来，她的眼光并不单纯，欢喜、悲伤、得意、怨恨都藏在后面了。
        这天半夜，寿长刚钻进俺的被窝，俺娘就撞门进来了，指着寿长光溜溜的身子说：“好啊，程寿长，你这臭流氓！还是国家干部哩，竟然做出这样的肮脏事！”
        俺急忙制止俺娘：“娘，你小点声！不是你让……”
        俺娘打断俺：“臭妮子，不要脸的玩意！”说着双腿一软，一下坐在地上，手抹眼泪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伤天害理啊，欺负俺家没男人哩，糟践老百姓哩！这可怎么是好啊？”
        寿长无地自容，急忙穿好衣服，下了床，一下跪倒在俺娘面前，哆哆嗦嗦地说：“都是我不对……”
        俺娘瞄他一眼，继续边哭边骂俺：“臭妮子，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事，以后嫁人谁还要？俺的命可真苦啊！”
        俺知道俺娘这是骂给寿长听的。寿长见俺娘越哭声越高，怕惊动了四邻八舍，就讨饶地说：“您说咋办就咋办吧，要不……要不我娶了梅香？”
        俺娘停止了哭泣，说：“你娶她？你家里不是有老婆吗？又不是旧社会，允许三妻四妾的，你能娶小？”
        寿长想了想，说：“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寿长俨然成了俺家的上门姑爷，成了俺家的一分子，吃喝也在一块儿，有了好饭食，全家共享。当然，这样的情况外人是不知道的，俺娘给弟妹们下了死命令，谁要出去胡咧咧，就撕烂他的嘴，饿死他！
        这年的春节，俺家过得比往年都要好，比别的人家都要好。蒸了白面馍馍，包了饺子，还称了二斤肥肉。寿长待俺更上心，又给俺扯了一条裤料子，还买了块花头巾。不过他也有不开心的时候，甚至异常焦虑。他想跟老婆离婚，老婆说什么也不同意。他想到法院起诉，但看到老婆病歪歪的样子，还有不大的两个孩子，怕别人说三道四。他说，唾沫星子也能咽死人啊。
俺劝他说：“俺等得及，只要你真心对俺，多长时间俺都能等。”俺知道他老婆的病情，股骨头坏死越来越重，肺气肿越来越重，都是医院里看不好的病，死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刚开春，俺突然干哕恶心，俺娘说俺怀孕了。俺跟寿长商量把孩子打掉，俺娘却极力反对，整天跟在俺的屁股后头监视俺，不让俺干活，不让俺跑跳，不让俺洗衣服。她听说村西头的留住嫂子就是因为洗衣服肚子里的孩子流了，就连俺的内裤她都替俺洗。
        一天晚上，俺正在西屋里做针线，忽然听见俺娘跟寿长在南屋里争吵，俺赶过去的时候，正赶上俺娘气冲冲地从屋里出来，她回过头对寿长狠狠地说：“不然我就到县粮食局告你，你看着办！”
        俺问：“娘，咋了？”
        娘不说话，一下把俺扯走了。
        没过一个月，寿长的老婆突然死了。听到这个消息，俺泪如雨下。这是悲泪，为寿长丧妻感到难过，当然未免有点假惺惺的味道；这是喜泪，为自己能嫁给寿长感到高兴，这种感觉是爽心爽肺的。
        熬过了“五七”，俺和寿长就结婚了。由于老婆刚死不久，寿长不同意大操大办，只是请小范围的至亲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就算举行了婚礼。开始，俺不同意，这是俺人生的第一等大事啊，应该风风光光的才行啊，怎么能就这么悄无声响地应付了？寿长说：“新生、新成他妈刚死不久，不能大张旗鼓的，本应该过几个月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可那时你肚子还不跟小山一样？那好看吗？这样只能委屈你了。”俺妥协了。俺是寿长的人了，俺要处处为他着想，怎么会刻意难为他呢？
        燕尔新婚，俺的幸福是难以形容的。俺一刻不离地呆在寿长身边，那份粘腻分外香甜。寿长工作到深夜，俺总与他守灯相伴，如果困了，抬眼看他一眼，一身的疲乏立刻会烟消云散。俺的周围到处是爱，馨香而浓郁，一抓一大把。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