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576 更新时间:2019-03-07

小说连载:雪花那个飘

齐建水

        俺对新生和新成也尽量做到体贴入微,为他们买好吃的,买新衣服,千方百计讨他们的喜欢。寿长曾表扬俺,说比他们的亲妈待他们都好。两个孩子待俺虽有点生份,但“新妈、新妈”叫得俺心里热呼呼的。
        俺娘的目的达到了,三天两头让妹妹和弟弟来借粮食(当然是有借无还),开始俺还觉得应该帮,但次数多了,就让人不胜其烦。寿长虽然在粮所工作,但粮所毕竟不是自家的,国家有政策,购销有指标,近水楼台,少量调剂一点能办到,但多了也办不到,何况俺家还有四张嘴要填。为了打消俺娘死靠寿长的念头,有几次俺让弟妹们空手而归,没想到第二天俺娘亲自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拉扯五个孩子的不容易,絮絮叨叨个没完。每当这时,寿长总是把家里的口粮匀给她一些,即使心里也是不情愿,即使俺家锅里的饭也越来越稀,即使自己要偷偷地到黑市上去买粮票。
        但不管怎么说,俺家和俺娘家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俺娘家的好日子更多地反映在吃食的改善上,俺家的好日子则更多地反映在家庭气氛上。借用寿长的话说,俺家的空气又开始流动了,温度开始上升了,日子有向上的劲道了。
        可好景不长,晴空一声霹雳,把俺的好日子、好寄托劈得粉碎,让俺一下子从云里跌进了深渊。麦收时节,粮所正在准备收公粮的时候,王连禹把寿长告发了,说寿长害死了他姐姐,寿长被县公安局逮捕了。俺几次去监狱看他,可看监狱的人说什么也不让进。公安局的人也来找过俺几次,对俺吹胡子瞪眼的,逼俺交待是怎样与寿长合谋把他老婆害死的,可俺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就实话实说什么都不知道,公安局的人没有办法,只好沮丧地掉头走了。寿长有个战友在法院,前些日子俺去打听,他战友摇摇头说,虽然寿长死不承认,但有犯罪动机,又有物证,恐怕凶多吉少,俺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
        如果不是俺娘,俺不会浪着心去勾引寿长;如果不是俺娘逼他,寿长不会害死他的老婆;如果新生、新成不是寿长的亲儿子,俺完全可以不管不问……为了不到一年的感情,为了不到百天的婚姻,俺注定要付出一辈子。报应啊!
        如果——没有如果了!当务之急是把新生、新成那两个小冤家找回来。
        俺拄着打狗棍,支撑着笨重的身子,吃力地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飞扬的尘土和喧嚣被雾打湿了,悄悄地沉淀下去。生产队收工了,地里见不到一个人影。凉风刷刷地吹,似一支支利箭,把路边杨树梢上不多的黄叶射落下来,黄叶像一只只受伤的鸟儿,翻飞着落向地面。
        俺疲倦地走在一条田间小路上。这条路像俺的腰带,又瘦又长。左边种的是玉米,玉米棰子已被掰走,玉米棵子被从离地二三十公分处砍下来,横躺在地里;右边是地瓜地,地瓜秧历经霜打,一片枯黄。
        四野阔旷。
        “天要黑了,快点走啊!”俺催促着俺的两条腿。
        可两条腿却不听话,像灌了铅,又酸又胀,接着竟闹起了情绪,一软,让俺一屁股坐在了田硬上。俺肚子里的孩子不干了,左边踹一脚,又一脚,右边踹一脚,又一脚,一下踹到了俺的心尖上,疼得俺咬咬牙。俺急忙用手抚摸着肚子安慰他,他才渐渐安顿下来。俺的心里突然涌起潮水般的委屈,想哭,却没有泪水,眼睛火辣辣的,仿佛要胀裂一样。
        天黑得很快,很短的时间,远处的黄河大堤就像一条巨蟒潜伏进黑雾里去了。
        要尽快找个住的地方,在野地里过夜要被冻死的。俺用手撑住棍子,费力地站起来,努力挪动双腿。让人高兴的是,不远处就有一个场院屋。那时,有些生产队的耕地离村子较远,收了庄稼往回运太费事,就在远坡里建一场院,把收割的庄稼临时存放在那里,等碾打脱粒后只把粮食运回村里,这样省工又省力。为了看护收获的庄稼,就在场院旁边建两间土坯房。房子没有门,东西南北四面墙上都留有窗口,但没有窗户,为的是看场人瞭望方便。(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