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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福全嫂子从公路上走过，要去馒头房买馒头，看看宁宁，问：“宁宁看场啊？你妈回家做饭去了？”
        “啊。”宁宁问，“嫂子，你看看这只鸡是您家的吗？我把它打死了。”宁宁想，如果有人快点把这只鸡认领走就好了。
福全嫂子说：“俺家就没喂鸡。”走过来一看，说，“乌乌头，是友奶奶家的，只有她家才有这样的鸡。来吃麦子让你打死的？该！让你妈给你炖炖吃好了。”说完，走了。
        听福全嫂子也说是友奶奶家的鸡，宁宁心里更慌了。他想起了去年夏天挨打的事。去年夏天，为了用马尾套知了，和小豹子等 几个玩友偷偷把友奶奶家的一个拂尘揪秃了，友奶奶跟爸爸告了状，爸爸狠狠地在他屁股上打了两巴掌，同时也遭到妈妈一顿训斥。
        宁宁喃喃地说：“为什么偏偏是她家的呢？麻烦了，又要给妈妈添乱了。”他实在不愿给妈妈添乱，妈妈太操心了，太累了。怎么办呢？他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想了很久，才提起那只鸡，用拐杖探路，向不远处庄稼地走去。他想赶快把这只死鸡扔掉。
        可没走出多远，秋莲携了一个筐子走出家门。筐子里是炒菜和馒头，她要和儿子在树下一边吃饭一边看场。秋莲很远就招呼：“宁宁，你干啥去？吃饭了！”
        宁宁见瞒不过了，就提了鸡走回来，低着头，带着哭腔说：“妈妈，我把人家的鸡打死了。”
        秋莲一看：“呀，你把鸡轰走就行了，你怎么……”话还没说完，见宁宁眼角已淌下了泪水，马上改口了，“没事没事，咱……咱赔给人家就是了。”说着上前为儿子擦擦眼窝。
        这阵子，儿子越来越懂事了，越是懂事秋莲的心事就越重，越是怕给他增加心理负担。她常想，儿子的眼失明了，已经够不幸了，怎么能再在他的心里制造阴影？儿子的年龄还小，脑子是片洁净的天空，不能让一丝的私心杂念去污染它。儿子眼可以黑，但心不能黑。要让儿子的心里始终亮堂堂的。要培养儿子阳光善良的性格。
        宁宁还在后悔，情绪低落地说：“赔人家一只，咱家就少一只了，养鸡多不容易！真不该把人家的鸡打死了。”
        秋莲把那只死鸡接过来，放在树根处，说：“养鸡有啥难的，咱家养了三十多只呢，再说，那只老母鸡又要抱窝了，让它多抱一只不就行了？来，咱先吃饭。”她把脸盆端过来，为儿子洗手。儿子的手又白又胖，秋莲为他洗得很仔细，像是清洗一件宝贝，手心手背，关节手丫，连指甲缝都抠过了，才拿过一条毛巾给他擦干净。
        秋莲把筐子里的饭端出来，摆到桌子上。这时，三婶打酱油回来了，一边跟秋莲打招呼，一边走过来递给宁宁一包酸奶：“喝吧，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
        秋莲说：“他三婶，你咋又给孩子买东西？”
        三婶古道热肠地说：“不就一包酸奶嘛，也不是啥值钱的。”
        正说着话，福全嫂子买馒头也回来了，走过来，把两个糖包子放在盘子上：“新蒸的，还热着呢。等会儿再吃，别烫了嘴。”
        “你们都……”秋莲想说句感激的话，一阵感动，没说出下半句。
        “谢谢三婶和嫂子！”宁宁替秋莲把话说完整了。
        三婶和福全嫂子异口同声地说：“真是乖孩子！”
        宁宁笑了，憨憨的，龇着两排白净的牙。
        三婶子问：“这过麦春旺也没回来？”
        秋莲说：“没有。工地上忙，再说连来带回光路上就要好几天，少挣的加上花销，还不如雇人呢。”
        福全嫂子嘴角一翘，说：“地里的活儿能雇人，那……个事能雇人吗？”福全嫂子和秋莲是初中同学，但嫁到一个村来却小一个辈分，可她心直口快，平时说话从不拿秋莲当婶子。
        秋莲一怔，脸腾地红了，抽下肩上的毛巾打了福全嫂子一下，说：“没大没小的，守着孩子呢，胡咧咧啥？”转而又问，“你咋没跟福全去城里？”（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