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外两首）
◎辛 戈
一个节气终于又被牙齿咬疼了，泪水比清明提前了几天
春光在这个时候，往往是块添加了助燃剂的柴火
痛点高，燃点低，可以不拿生死说事
只讨论第一根白头发的扎眼和最后一片落叶的孤伶
关于美好，只准备放弃一次
大风一吹的荡，抱守亏缺
即便踏实的死亡也胜过虚伪的睡眠
然后，放任自己下沉 直至堕落
直至雨水结为冰
把祭奠搁置在亲情的额头，双膝跪地
看北方的树木一头栽进虬曲的血管
看生命湿漉漉逃出冬天
这都是青黄不接的固执，令记忆左右为难
小心翼翼添油加醋煮一段家事
柳梢借用手势，纸钱忘记剪刀
人世间来来往往的疼痛也许不留伤口
一柱香恋恋不舍，不肯忘掉过去和一些结痂的疤
就是这样一点点衰老的，直到死去
畅快地写一大段文字挂在风中
笔下的树叶和坟坵的枯草都可率性而为
总不愿承认腰脊椎佝偻圈养的年轮出离悲伤
时间成为背景，雨水与河水不同走向却同时风干
祭出一篇悼文让四下荒野读懂
春天来了，席地而卧的人都在等着厚土中醒来
唯有我甘愿呆立时光的圈套里，追认死亡
以花为冢
一些冰凉的情绪，没有先兆
一扇天窗打开，模仿醒悟者思考
阳光不够纯粹，掺了泪
终于可以爱上你，这卑微的灵魂
血色追逐下的黄昏
扮演了偷情人的角色
玲珑少年顺手摘走的爱慕
在天黑之前将形骸放回抽屉
其实，有些秘密可不予封存
天花坠于怀抱，蝶儿入丛
烟雨从一个桥段迷惑另一个桥段
刻意的翻版重复一段偈语
花瓣喜欢点缀秋红，也习惯埋葬自己
没有人肯留下笑柄，即便是逢场作戏
我很想搜肠刮肚凑一桌词语
每一碗菜里有很多滋味很多句子
让那些没有事实的依据暂时安息
秋千是乐园的宠儿，善于逢场作戏
将笑柄送还给始作俑之手，左右逢源
有的可以用来自慰，有的可以用来还击
还想像秋虫一样自鸣得意吗
遍地花茵，白露微凉
刚捂了一半的诗散了温度
麻木、唏嘘、嫉妒、暗箭，通通指向污浊
蘑菇有毒，预谋在脚底逐渐蛰伏
乐的无疾而终，我本来就是一把泥土
草木葱茏，画地为茔
眼睁睁瞅着自己入土为安
以花作冢，安身立命……
梦 游
夜是原罪，法锤被傲慢架空
失眠的蝴蝶飞不进窗台，也入不得梦
小心呓语会被当做呈堂证供
所有的秘密都被封存，只待一场雪的轻薄
躲在鞋套里夜听的企图不甘平庸
睫毛剑拔弩张，刺疼夜的神经
被切割成线段的视线赤脚走在路上
城市空虚，无人警惕一截默默无闻的灯光
可以宣判了，趁围观者未到
画影图形缉拿肇事的主谋，枕巾隐匿了多少汗水
没有不劳而获，除了梦游，放任神经错乱
放任楼房和街道围追堵截一尾走失的鱼
夜色漏洞百出，的确是逃逸的好时候
卧室里的晦暗枕头上的流苏都将受到指控
还好，一切都在黑暗里进行
我笃定，天虹一定是被鱼腥绑架了
那个落差，在从没看到过的高度跌落
羊群接受牵引，草场在餐桌上栩栩如生
胃口集体沉默，所有的证据都是同一个指向
气场漏了
这个结果很可能来源于谎言和谬误
更情愿，衣着光鲜的人们能够挤干水分
面具和伪装都保持本分，干干净净面对人间
游荡在摇摇晃晃的尘世，梦的底色不改
有时候，荒唐的人最清醒
作者单位：区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