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641 更新时间:2019-04-08

小说连载:麦场上的阳光

齐建水

        老伴问:“哪来的疯女人?不会是又施舍给哪个要饭的了吧?那可是我起早为你炒的菜、烙的饼。”
        康延岭说:“这次真是让个疯女人给吃了。”接着,他把上午的事叙说一遍,又从三轮车上拿过那顶虎头帽让老伴看,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你这人就是见不得穷苦可怜人。”老伴接过虎头帽一看,很是喜欢,说:“这上面的花绣得真好,等会儿我描个样儿,照着给咱孙子也做一顶。这也太脏了,等会儿我给洗洗吧。”说着,把帽子放进一个脸盆里,舀了水,捏上洗衣粉,泡上,然后给康延岭做饭去了。
        吃过午饭,康延岭又骑三轮车到公路上去,老伴洗过的帽子还没有完全干,他就拴在车把上,让风抽干。刚来到自己管理的路段,就见疯女人正站在路边搜寻着什么。疯女人很远地看到了康延岭车把上的虎头帽,快步跑过来,指着康延岭说:“你这小偷,偷俺妮妮的帽子!还给俺!让俺妮妮冻坏了怎么办?”
        康延岭看看她,生气地说:“谁偷你妮妮的帽子?是你上午丢在路上的。上午多危险啊,以后千万不能在路上乱跑。上午孩子没摔伤吧?”说着,把帽子解下来,递给疯女人,又疑惑地问:“天这么热了,还给孩子戴这么厚的帽子,不怕给孩子捂出痱子啊?”
        疯女人并不回答,她把孩子放在地上,解开棉被,把虎头帽往孩子的头上戴。康延岭近前一看,咳!哪里是什么孩子,而是一个脏乎乎的塑料娃娃。康延岭哭笑不得,自言自语地说:“怪不得上午摔出老远孩子都没有哭。”
        疯女人重新仔细地用棉被包好孩子,抱起来轻轻地拍两下,说:“妮妮,帽帽找到了,你再也不会冻得感冒发烧了。”说完,顺着公路往前走,然后下了沟,走远了。
        康延岭开始工作。他拿出大铁剪子,开始修剪公路中间隔离带的冬青黄杨和花草。冬青嫩绿,黄杨娇黄,月季和木花槿姹紫嫣红,连同路边随风摆动的垂柳,把公路妆扮成一条五彩缤纷的画廊。
        剪着剪着,突然有好听的歌声传来。康延岭侧耳细听,歌声是从桥下传来的,他好奇地下到桥洞子一看,见疯女人正坐在地上,敞着怀一边给“妮妮”喂奶,一边轻轻地拍着“妮妮”唱着《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遮窗棂呀,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轻,
        调儿动听,
        摇蓝轻摆动啊,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
        睡呀睡在那个梦中…… 
        康延岭禁不住夸一句:“唱得挺好!”
        疯女人下意识扯一把衣服把敞开的怀遮严,紧紧地护住前胸,愤愤地对康延岭说:“臭流氓,看俺给妮妮喂奶啊,滚滚!这里是俺的家,别到俺家里来!” 
        康延岭无故被骂了句臭流氓,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火气,本想说,谁喜看你给妮妮喂奶?这里是我们公路上的桥哩,哪里是你的家?可又一想,和一个精神病有什么道理可讲?于是叹口气,又回到路上修剪花草去了。
        当太阳西落、黄昏的薄霭像轻纱一样笼罩着田野的时候,蛙声逐渐热闹起来。康延岭收拾好工具,准备回家。他犹豫再三,又来到桥下,对疯女人说:“天要黑了,快走吧。”
        疯女人充满敌意地看他一眼,突然一下坐到地上,两腿胡乱蹬着,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又撵俺,这里是俺的家哩,让俺和妮妮到哪里去?呜呜——”说着,竟抹起泪来。
        康延岭见状,连忙说:“不是我撵你,这里晚上蚊子又大又多,能咬死人,你还是到村里找个地方过夜吧。”
        “这里就是俺的家,俺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住一辈子。”疯女人说。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