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511 更新时间:2020-04-22

“与子同袍”是人类可贵的情感

        2020年春天,“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首古老的诗句,成为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最温暖人心、最鼓舞斗志的力量之一。
        这句今天读来依然美好的诗句出自《诗经·秦风·无衣》,是我国最古老的民间歌谣之一。全诗是: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今天看来,在三百多篇《诗经》中,这一首的字面意义相对容易理解,大概是说:谁说没有衣裳穿?有我与你共战袍。天子发兵去打仗,整理戈矛,拿起兵器,我们一同上战场。然后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重章叠句,酣畅淋漓。
        读者不禁心生疑惑,这是要去打仗啊,是出征前的战歌啊,却为何要说“无衣”?为何要“与子同袍”,还要同穿内衣(泽)?
        按照《毛诗序》的解释,《无衣》是一首讽谏用兵的诗:“秦人刺其君好攻战,亟用兵而不与民同欲焉。”为《诗经》做注解的大儒毛亨、郑玄、孔颖达们,对这一“刺用兵”的说法做了进一步的疏笺注解,使其成为正统和权威。
        《毛诗注疏》中是这么解释的:古时候朋友之间关系密切,就相互说,“我岂曰子无衣呼?我冀欲与子同袍”。以示双方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情意。君王与百姓的关系也是这样,君王若能“与民同欲”,同心同德,百姓自然愿为明君上战场,“乐致其死”。而君王平时不与百姓“同欲”,临战时才话“与子同袍”,这不是“同欲”而是“同怨”,所以百姓就要诘责。
        有大儒盖棺,这种讽刺、讽谏之说长期占据主流。直到宋代,又出了一位大儒,看到了“刺”说的牵强,于是做出新解。这就是朱熹,他在《诗集传》中,用历史的观念,分析了《无衣》产生的背景:“秦俗强悍,乐于战斗,故其人平居而相谓曰:岂以子无衣,而与子同袍乎?盖以王于兴师,则将修我戈矛,而与子同仇也。”
        照朱熹看来,“秦人之俗,尚气概,先勇力,忘生轻死”。诗中所写,不是百姓的讽刺与诘问,恰是将士“欢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的豪情,是对秦人“强毅果敢”的褒扬。后人称其为“美”说,并大有追捧者。清代吴闿生认为,朱熹之说胜于旧说,诗中所透露的豪气,“英壮迈往,非唐人《出塞》诸诗所能及”。
        春务早期的秦国,还是一个弱小的附庸国,地处周之西陲,频遭西戎侵扰,可以想见百姓生活贫弱艰难,常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憾。一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自然充满了激励鼓动的力量。秦人受周王之封,为周之附庸,其攻代西戎、政战列为的战事,自然以“王命”而动。所以“王于兴师”,是他们普遍认同的共同使命。清末王先谦说:“西戎杀幽王,是于周室诸侯为不共戴天之仇,秦民敌王所忾,故曰‘同仇’也。”
        于是我们可见一幅秦人军民磨刀擦枪、舞戈挥戟、整装列兵的激昂场景,在“与子同袍”的鼓动之下,军士们“与子同仇”“与子偕作”“与子偕行”的口号声振林越。
        抛开历史上附着在《诗经》上的教化意义,我们仅从诗之文本、文气上去读去悟,两三千年前的诗歌,至今仍能引起人们强烈共鸣,在于其质纯朴实的语言,激越昂扬的情感,洋溢着震撼人心的英雄力量。(摘自《新华每日电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