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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书老六，整天倒背了手在苇子圈的大街上走来走去，见了人总是笑眯眯地打着招呼的老 六，竟是这样的一个人？可是，干娘的话是绝对不会错的呀！自那之后，芳草每每再见到老六的时候，心里便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以至于后来芳草同郑全福恋爱的时候，全福爹老六的影子，还不时地在她眼前闪现，只是，全福在她心目中占的比重太大了。在感情上，她不得不将全福同他的爹老六分割开来看待。
        她同全福的事，东海好像还不知道。在内心深处，芳草有一种愧对东海的感觉。东海在她的 心 中，毕竟存了那么多年，想必她在东海心中也不例外，可是，他们彼此谁也没有向对方表白 过。也许，是错觉吧？芳草有时也这样安慰自己。
        命运对他似有些不公，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养殖场，几年间成为全县最大的私营养殖场， 可是，一场可怕的瘟疫风一样刮来，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几万只兔子所剩无几，令他连急救 的措施都没来得及实施，养殖场就这么完了。芳草曾跑去想劝劝东海，可当见到因为强烈刺 激而变得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东海时，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倒是东海，默默地呆立了半天，在分手时对芳草说：“谢谢你来看我，于东海是永远不会倒下的！”
        不经意间抬头望过去，芳草这回真的是愣住了，前面不远处走来的，不就真是于东海吗？这 回，是绝不会有错的。
        芳草的心不由跳得有些急起来。
        “芳草，这么巧，没想到在这会碰上你。”
        东海似是有些激动，脸红红的，两排洁白细密又显得格外结实有力的牙齿，一闪一闪地亮着 ，透着力量与坚韧。
        “哟，眼睛就看见芳草一个人啊！别忘了，我和春柳，可是芳草的参谋呢！”燕子说完这些 ，没等东海解释，便拉起春柳的胳膊，“芳草，我们先走一步了。”
        春柳任燕子拉着往前走去，她不敢抬头，更不敢同东海对视。
        芳草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眼睁睁地，她看着春柳和燕子并肩朝前走去。
        把自己跟全福的事告诉他，芳草心中突然涌动着一种欲望。她没有考虑这样做对东海会意味 着什么，她似乎什么也没想，便有些突然又有些生硬地对着东海：
        “我……跟全福的事，你还不知道吧？本来……本来正想去告诉你。”说完这话，芳草不由低下了头，她不敢去看东海的眼睛。
        “全福？”东海显然是愣了一下，“你……跟全福……”
        “是。”芳草咬了咬牙，然后抬起头，迎着东海探寻的目光，望了过去。
        东海的目光在芳草脸上盯了足有一分钟，直把芳草盯得低下了头。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总以为……”东海喃喃地，像是在自言自语，一双细长的 眼睛， 却是瞪圆了。捏紧的拳头，猛地一下击在了车把上，“芳草，看在咱们同桌几年的份上，我想诚心诚意地劝你一句话，别再跟全福来往，真的，不管你现在怎样去想，我都想对你说这句话，他不会带给你幸福的，真的。”东海顿了顿，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艰难地对芳草说 ：“不管你跟谁谈，我……我都无权说什么，但千万别跟他，真的。请你，请你相信我的话 ！”
        东海说完这话，骑上车子，头也不回地朝河边冲过去。
        呆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芳草心中一阵难过。
        这就是同桌几年，自己曾视为依靠的于东海吗？他凭什么不让我跟全福谈？是因为父辈的恩 怨还是真的为我着想？看东海平时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即使有恨，也该是对全福的爹老六，而不是对全福。那，他又凭什么说全福不会给我带来幸福呢？全福人长得帅，又潇洒又有庄稼人所没有的让人着迷的那份情调，还有一份令滩里的女孩们羡慕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工作。现如今，他爹老六又正在活动着给他往镇政府调，如果调成了，全福就是正二八经的国家干部了。与全福结合，绝对不会有错的。
        东海，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聪明，有头脑，又肯吃苦，对我也好，可是，我们只适合做朋 友。真正让我动心的，是全福啊！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以往的那段感情，我不会忘记的。
        谢谢你，东海，是你借给我的那些书，让我初识了自己理想中的白马王子。后来，果然就遇见了书中男主人公般的全福……
        芳草呆立在滩里的小路上，思绪翻滚着朝她涌过来，她只是被动地接受着，已无力抵挡。
        直到不远处有马车的铃声“叮当”传来，她才猛地醒来。
        朝着高高的房台，她加快了脚步。（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