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485 更新时间:2019-08-12

小说连载:女儿滩

鞠 慧

        收工之后,燕子把水和毛巾递到柜子的手上。柜子冲燕子笑笑,幸福与满足,漾在他那张 黑红的脸上。
        此时,浅淡的月亮刚升起来。正拿了毛巾擦汗的柜子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比平时高大刚健了许多,而那张沐浴在银辉中的脸,也显现着从未有过的细白与柔润。燕子望着他 ,一颗心咚咚狂跳起来。
        “柜子哥,等会咱们到河边走走好吗?”
        燕子那颗被温润的月光浸渍着的少女之心,此刻,竟第一次花蕾般静悄悄朝着柜子开放着, 她,满怀柔情地期待着他的进入。
        燕子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微醉的感觉,让她一时有些不能自持。柜子那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宽大结实的胸和肌肉隆起的臂,此时,竟充满了魔力般地吸引着燕子,汛期洪水似的冲撞着她那颗柔弱的心。作为一个少女,她多么希望伏在值得信赖的男性宽阔的胸膛上,任那双有力的臂将自己紧紧抱住,永远,永远……
        柜子猛地挣脱开燕子的胳膊,吃惊地跳开好远,喊出来:“你……你这是干啥哩?你……” 
        燕子呆住了,心,也似乎突然间停止了跳动。面前的柜子,一下子变得距她十分遥远,朦胧中,那一举一动,也如木偶剧中的人物般僵硬滑稽。
        用力眨眨眼睛,燕子觉得像是刚刚从梦中醒过来,又一下落进冰窖里。腰和小腹突然针刺样 痛起来,燕子使劲咬住嘴唇,这旧日的伤痛,让她的心一下子变得格外清醒。
        自那天秋兰为了芳草和全福的事来找过老六之后,老六对秋兰的感情之火,又猛烈地燃烧起来,在越陷越深的感情漩涡之中,不能自拔。相思的苦痛,使他对秋兰的爱和恨,都达到了极致。两种感情相互碰撞着,交织着。内心深处,如洪汛冲撞之下 的河床般,颤抖、无奈而又无着无落。
        井台上的一次相遇,更是让他再也坐不住了。
        那天,傍黑的时候,老六在家坐也不行站也不是地煎熬着。后来,转到院子里,看见了墙跟前放着的水桶,似乎是想也没想,便担了朝外走去。
        高高的房台上是打不出井来的,苇子圈的水井,在房台下的河边上。
        老六担了桶,有些迷糊地朝河边走去。这时,恰好秋兰正在井上挑水。她手里拽着扁担,在 一节节地往上提,低头专注地望着井底的那张脸,被夕阳照得很是光洁红晕,如涂了层薄薄的粉一般;披散的齐耳短发下那一段脖颈,白净得显出些微的青;正对着老六那一侧的耳朵下边的脖子上,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痣,随了她一下下两手倒替着往上提着水桶,那痣似在一 动一动地跳。他看呆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竟忘记了过去打水。她担了水一点点往房台上爬,长长的手臂随了腰肢的扭动一下下轻摆着,风中垂柳般柔韧。那因往高处爬而微翘的屁股,则显得坚实又丰满。
        嗨,都怪自己,临到跟前,只打了个招呼,连句替她挑回家的话都没说。唉,自己可真是糊涂了!
        打水的时候,老六有些迷瞪,一只桶很轻快地脱了钩,在水面上点了两下头,“咕咚”一声 , 不见了。随后来挑水的两个年轻人,跑回家去拿来三齿和绳子,直捞到家里的人来喊吃饭, 也没能把那只桶捞上来。
        回到家,他有些心不在焉,眼前,总晃动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影子。他饭也没吃,不停地给自己鼓着劲,小孩子盼过年般地盼着天能快点黑下来,他好到那小屋去走一趟,碰碰运气。 无论如何,得见她一面,不管是亲家婆还是嫂子,都要见她一面。
        想见秋兰一面的念头,让老六心里不由一阵阵火烧火燎。似乎过了半个世纪,在老六的祈盼与诅咒中,天终于有些暧昧地暗下来。
        从柜子里掏出那两袋长寿糕,他朝外走去。
        长寿糕是前两天他专程去了趟蒲桥买来的。秋兰为全福和芳草的事找过他之后,他想借机回 访一下。可是,当时芳草住在秋兰家,他不好去。听说芳草这两天又回她自己的家了。
        镇供销社副食组集资买了套加工长寿糕的机器,生意出奇地好。为了买这两袋长寿糕,老六在那个加工点等了一个多小时,好话说了一大堆,好不容易挤上,待交钱时,口袋里的钱却是一分也找不见了。挨挨挤挤的那么多人,他知道钱包是让人给掏了。想先找儿子去拿点 ,又怕全福问这问那的。直把老六急出了一身汗。多亏副食组的组长认识他,让他暂时记了账,才算完事。
        往回走的路上,他心中有些恼,也有些焦躁,一不留神,绊在路边的土坎上,一个趔趄,手中的方便袋没抓紧,甩在了十几步远的路中央,惯性,让他的一只脚踏进了路边的小水沟, 鞋也粘掉了一只。顾不得穿鞋,他忙过去看那长寿糕,还好,没全摔碎,只是断了几块。塑料包装袋上,红漆写的长寿糕的“糕”字被磕得翘了起来。
        街上高低不平,散发着浓浓的鸡屎狗粪味和圈肥的腥臭味。(三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