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497 更新时间:2019-10-31

女儿滩

鞠 慧

        本来正跟全福你来我往地大吵着的麦子,听嫂子这一吵,她倒不吵了:“哼,要不是看俺家芳草,你郑全福有整河滩的田地,我麦子保证连眼皮都不夹一下!”
        “哼,你家芳草,叫得倒是亲,真会装,那么亲咋把俺家给她的彩礼都吞了?”
        “你!”嫂子一时说不上话来。她的脸更红了,一个个的麻坑显得更深,“郑全福,你甭说这个,你不说,俺也不能不给你,给也是看他姑,你以为是看你?”
        提到彩礼,麦子的哥嫂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们都一起围了过来。麦子的嫂子凑到全福跟 前:“别欺负了这个又欺负那个的,你以为是从前啊!不就一台破电视机吗?没俺家麦子的事,等明年收了麦子,俺还你!有啥了不起!”
        全福见麦子的哥哥也凑上来,他不敢再言语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知道麦子的哥哥也不是 善茬,弄不好,揍了白揍。他耷拉下头,只是抽烟,不再说话了。
        麦子和她哥嫂被劝架的人拉走了。
        芳草抹净了脸上的泪,把车子给嫂子送了过去。
        “嫂子,你别生气,他是又喝多了。”
        “哼,喝多了?喝多了他咋不骂他爹骂他娘?”
        “嫂子,你消消气,都是我不好,你看,天都这时候了,你连饭也没吃一口。”
        “芳草,咱姊妹俩啥也别说了,该咋着还咋着。我气,就是气你当时不听我的话,落到他这 个 家里来找罪受。到了这时候了,我说这个也是废话,你跟他也不是一天半天了,他咋着你也知道。今日的事,你也别往心里去。啥时该走了,你尽管去。”
        嫂子说完,告别了娘家人,推上车子往家走。芳草一直把嫂子送到房台下的小路上,直到嫂子的身影在月光下模糊了,芳草还是那么直直地站着,一动不动。
        芳草回到家,见全福仰脸躺在床上抽烟,鞋也不脱。芳草见他这样,心里的火呼呼冒上来 ,一不小心,脚下的一只凳子被她碰翻在地,床上的全福,随着这声音猛地坐了起来:
        “摔谁呀你摔!”手中的烟头狠狠地丢到地上,“你娘家人也来了,你的亲戚也来了,把你的男人整一顿,这下你满意了吧?”
        “全福,你得讲理呀,嫂子是好心。”
        “哼,好心?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吃里扒外的东西,有本事,你妈的滚你娘家去!”
        一只枕头砸过来,重重地落在芳草的头上,毫无防备的芳草还不曾明白过来,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紧接着,鞋底子、地毯、手电筒、针线笸箩……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古脑儿落到芳草的头上,芳草本能地抬起胳膊,护住头,一言不发。
        全福扔累了,停下了手,他喘着粗气,盘腿坐在炕上,点上一支烟,大口地吞吐着烟雾。
        芳草在地上呆坐了一会,然后慢慢起来,望望乱扔在地上的东西,分外平静地说:“郑全福 ,这就是你的本事!我瞧不起你!”说完,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月光很白,洒在地上,水样一漾一漾的,脚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像要把人给飘起来。芳草本能地想抓住点什么,可是,抬起头又低下头,除去月光,还是月光。
        芳草家的地大多离房台近,除去靠河边的一小块地播上麦种外,其余的地块里还汪着水,无法犁种。芳草心里急得着火似的,可这又不是着急就能解决得了的。地里进不去,芳草便坐在家里编地毯。只有做着自己喜欢的事的时候,她的心才会暂时平静下来。
        文隽走进门来,芳草竟没有觉得。这回,她没唱,也没笑,小嘴噘得老高。没等芳草说话, 她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先抹开了泪。
        芳草忙拿块毛巾递过来,轻扶着她的肩:
        “咋啦?天晴得好好的,你可是下的啥雨啊?”
        一听这话,文隽哭得更凶了,毛巾把脸涂抹得一塌糊涂。
        “文隽,有啥事跟我说说,快别哭了,这么大闺女了,让人看见笑话。”
        文隽终于止住了泪,抽泣着。
        “你,你去跟他说说,他准听你的。”
        “啥事啊,是你奶奶训你啦?”
        “不是。”文隽摇摇头,把脸转向芳草,“是你那同学。他的集团公司想招一名文秘,我哪样不合适?可他为啥连名都不许我报呢?”
        芳草忙把脸转到别处,她不敢去直视文隽那双被泪水冲洗得更加清澈的眼睛。
        “你的父母不是让你回去参加招工考试吗?”
        “我不回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能做主!我感觉这样做准没错。自己感觉对的事, 就要做下去!”
        文隽的眼泪突然又滚下来,她用手背抹了,抬脸望着芳草:“恋爱,是件挺难的事吗?” (七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