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滩
鞠 慧
芳草呆住了,一口气停在喉咙口,不上,也不下。在这之前,芳草是早就有预感的,可是, 她不敢承认。今天,听文隽亲口说出来,她觉得不能再自己欺骗自己了。
本来,她是无数次都在心里祈盼着于东海能尽快成一个家,幸福地把日子过下去的。她对文隽的感情,那更是没的说。可是……她觉得心口一阵紧一阵地痛起来……我这是咋着了?是真的爱他吗?
“文隽,你看的不错,他是个值得你倾其一生去爱的人。”芳草觉得自己的话轻飘飘的,没 一点儿力气。
“芳草,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文隽跳起来,搂住了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动情地说着,“真的,除去他,我谁都看不上!你瞧城里的那些小白脸,特没劲。跟东海哥比,简直不是 一个档次的。他多有韧劲,不怕吃苦,不怕打击,不怕失败。你只需看他一眼,不必交谈, 单从那张极具雕塑感的面孔和那双具有特强穿透力的目光里,你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真的。他有知识、有文化,他懂得那么多东西,他的心又那么善良。不管干啥,他都 会干得很好!我的感觉,保证没错!真的,有一个作家写过:他是个真情汉子,从不弄虚假 , 这才值得人牵挂。东海哥就是一个‘值得人牵挂’的人!我真恨自己认识他晚了,要不,我会和他一块干,从零开始。可惜他现在有了些钱,不过不要紧,只要是他答应了,我以后也要想办法多赚钱,不要让他瞧不起我。等以后结了婚,我在家管理养殖场,让他到外面去闯荡闯荡,他行,他准行!我早就感觉得到了。哪怕,哪怕他在外边混好了,远走高飞了,我也不后悔!能和他待一天,我都不后悔!即使他现在看不上我,我也不会放弃,我会一辈子都爱他的,我心里只有他,只要他答应了,哪怕是违心的 ……”
文隽的泪滴落在芳草的脖子上,芳草不由得将文隽越搂越紧,心,却一阵紧似一阵地抽搐起来。
全福跟人吵架了,对方是新任派出所长的老婆。
芳草听到这个消息,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跑到了供销社。
见到全福时,他是刚从派出所让老主任给领回来的。
全福见到她,只低着头,不说话。还是老主任把事情的经过跟她讲了。
原来,所长的老婆来买块布,全福量完了撕下来后,所长的老婆说他量得太紧,让他重新量 一次。全福是刚喝了酒,也不认识所长的老婆,无论如何都不再量。两个人就你来我往地争起来,各不相让。后来,所长的老婆可能骂了一句。那时候,她看争不赢,拿起布来就要转身走。可全福不让了,撵出柜台来吵。两个人越吵火气越大,越吵越往对方跟前凑。所长的老婆骂起来,想去推搡全福,全福一躲,手里那把尺子上的小锯条把所长老婆的手划破 了一层皮,血立时就流出来了。恰好派出所的两个干事正在逛商店,他们一个把所长的老婆送进医院,另一个把全福带到了派出所。
老主任最后让全福写份检查交上去,就去开会了。供销社要进行新一轮承包,这阵子正忙。
“你咋就跟人家吵起来了呢?”
芳草看着耷拉着头的全福,是又气又急。
“我也不知道她是所长的老婆,从一进门,我就看她不顺眼。”
“你呀!”芳草叹口气,“不是所长的老婆,就能跟人家吵呀?人家一手交钱,你一手交货 。顺眼不顺眼的,人家碍你啥事?”
全福不说话,只是低着头,过了好一会,他抬起头,芳草见他眼里湿漉漉的,心便不免有些沉重起来,但她没表现出来。
全福对芳草说,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事,过去说了一下情况,这不很快就回来了吗?
芳草想想也是,看看天色不早,全福也没什么事,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眼前,总是晃动着那张黑瘦忧郁的脸。这件事,他真的能承受得住吗?
回到家,芳草只是一个人焦虑着,她没有把这事告诉公爹,她怕他一着急病又犯了。再说, 也许这事很快就过去了,等一切都平息下来之后,再让公爹知道也不迟。
傍晚,全福阴着脸回到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抽着烟。他的爹老六以为他是又喝多了,就叹口气,让他喝些茶醒醒酒,并劝他往后少喝些酒,免得把身子伤了,这可是一 辈子的大事。全福开始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一副似听非听的样子,手指上香烟升腾起的雾,在他和老六之间,似是挂了一道无形的幕。等香烟燃完了,他狠狠地把烟头摁灭在桌角 上,对着仍在苦口婆心地劝着他的老爹,有些气急败坏地说:
“你知道啥?当初,你没有把那事办成,看看,现如今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要是办到镇政府的话,能有这些破事?”
老六停住了话头,有些小心地望着儿子的脸。(七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