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492 更新时间:2019-11-04

小说连载:女儿滩

鞠 慧

        全福在老爹有些怯怯的目光下变得激动起来。他站起身,挥舞着手臂,复述着同所长老婆吵 架的经过。以至于越说声音越高,越说越快,吵架一般,一张脸,也变得通红。
        复述完之后,他却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用手支着头,有气无力 地说道:“他们说我把那女人打成了脑震荡,现在还在医院输液。其实,其实就是我手上的 尺子碰破了她的手,是她来推我碰的,又不是我推她。连她的头是啥样的我都没看清,还说 把她打成了脑震荡!”
        全福的头垂得更低了。一时间,屋子里静得能听得见纤尘来回穿梭飞舞的声音。芳草就那么站在门口,手上没剥完的蒜掉在地上的声响,把她重重地吓了一跳,她醒过来。
        老六长长地叹口气,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似乎过了很久,他才缓缓抬起头,说:“你是真的没打人家?”
        “这我还能说假话,我没事打她干啥?”
        全福抬起头,眼睛有些红。
        “你想清了,也没碰着人家啥的?”
        老六接着问。
        全福有些不耐烦了,他没好气地说:
        “营业厅那么大地方,想碰个啥都没有。”
        “这就好说。真没有就好说。”
        老六说完这话,便不再言声。全福和芳草都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可等来等去,老六却是再也不说什么。
        回到睡觉的屋里,芳草又安慰了全福一番。她说真的啥时也假不了,假的啥时也变不成真的。没打就是没打,最后终会有个水落石出的。
        有爹的那句话垫底,加上芳草的安慰,全福的心情稍好了些。他主动对芳草说以后真的不能再那么喝酒了,芳草以前劝他是对的。
        芳草听全福这么说,心里也有些感动。
        他们相信,爹既然说那话,肯定是会有办法平息这件事的,他们期盼着明天早晨醒来,爹会亲自到镇上,把这件事办妥。
可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第二天早晨全福和芳草来到上房的时候,全福的爹老六,经过这突然的打击和一夜的思虑,又病倒了。如上几次那样,躺倒在床上的老六,手脚麻木,说话含混不清。说一句话,都累得喘上好大一阵子,而且,连全福和芳草,都猜不出他要表 达的是什么。
        全福简直懊丧到了极点,这个专门与他作对的老爹,早不病晚不病,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又病了呢?对着病倒在床上的老爹,他绝望地摇了摇头。
        身怀有孕的芳草,又要照管公爹,又记挂着全福,而且,离去县外贸报到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但愿走之前,一切都能好起来。芳草有些焦急地想。几天之间,她的脸色就显示出了黄瘦,眼睛周围,也圈上了淡淡的青晕。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味同嚼蜡地硬逼着自己吃着每一口饭。
        全福的脸,一天比一天阴得更重,回到家来,芳草每每问起那件事,他不是低头不语,就是用一两句话搪塞过去。芳草见他这样,心中的焦虑也便日甚一日。
        这天,全福回家来,要芳草把正在院子里觅食的两只鸡帮他抓起来。
        芳草嫁过来之前,这个家因为没有女人经营,所以除去人就再没个喘气的。她怀孕之后,秋兰就抓来一只母鸡让她养着。不几天,她嫂子也送来一只,说两只鸡做着伴,肯下蛋。等芳草做月子时也好补身子。
        对这两只鸡,芳草饲养得格外精心。她不忍心杀它们,她想等生孩子时,即使不吃鸡,也不能让家里人把它们杀了。
        可是,全福却要把它们带走。
        “我想把这鸡给她送到医院里去,补补身子。家里还攒了多少鸡蛋?也一块拿上。咱自认倒霉吧,谁让咱一失手打了人家呢?”
        全福满脸睡眠不足的样子。
        芳草一听这话,就有些急。家里的这两只鸡,她是宝贝一样待着的,但为了全福的事,别说两只鸡,拿啥她都不会心疼。虽然她对全福的爱,早已随着全福身上所逐渐闪现出的某些东西而所剩无几,但是,芳草又是个天性善良且通情达理的女人,不论何时,她都不会故意去刁难别人的。但是,让她想不通的是,明明是没打人家,他咋又承认打了人家呢?
        “你不是没打她吗?”
        “别人,别人都说我打了她,我,我不承认,只能说我态度不好。”
        全福满脸的颓丧。
        芳草又气又急:“你自己做的事,怎么反倒听别人说呢?”
        “别人都说我打了她。”全福低下头,又重复一遍。“她是所长的老婆,我不能充硬。我每天都去看她,我已经给她认了错,陪了不是。她比我大三两岁,我喊她大姨,我求她看在我年轻的份上,请她大人不计小人过。除此之外,我又能怎样?我已经跟她承认了,是我失手打了她。” (七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