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滩
鞠 慧
柜子娘匆忙的身影，模糊在燕子的视线中。
回到屋里，燕子对着爹发开了脾气：
“谁让你乱答应人家的？该你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你说话的时候了，你又乱表的啥态？！”
燕子把一只杯重重地撴在桌上，面孔涨得通红。
燕子爹老柴，茫然地望着面前的燕子，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了。过了好一会，他才觉得，也许自己刚才是有些草率了点。你爹还不是为了你好？我还没发脾气呢，你恼的啥？训起你爹来了！见燕子仍耷拉着个脸，老柴觉得心里有股火窜上来。他真想冲燕子骂一顿。可是，燕子现如今是有工作的人了，而且是在镇上。老柴这样一想，火气也就消下去了。“要不，要不我回去后，叫你娘去找你娘娘说说，就说你当时不愿意。”
“哼，都是你！”
燕子心里的火气，丝毫没有减的意思。
老柴见她这样，也没再坐下去。跟燕子招呼了一声，他便有些讪讪地走了。
随手关上门，呆立窗前，燕子的泪珠儿大颗大颗无声地滚落下来。
走也走不了，留也留不成。柜子家又提出了结婚的事。就像母亲她们那样，就在这滩里过一辈子？同一个只知道干活的男人，生儿育女，直到老死？
不，我不能跟柜子结婚，不能！
这时，田春雨的影子，不由又在她的面前闪了一下，然后定格在她的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每每不如意的时候，她便会想起田春雨。如果他在自己身边的话，不顺心的事绝对不会这么多，也不会整天如此的烦恼。燕子常这样想。
来到桌前坐下，芳草掏出钥匙，缓缓打开了抽屉。那叠不知被她翻看了多少遍的信，又一一被她摊在了面前的桌子上。透过字帖般漂亮、整洁又流畅的钢笔字，燕子似乎看到了那番将感情遮掩了又遮掩的大男孩的纯情。
依时间为顺序，燕子用心读着这一封封寄自县城的信。
开始的几封信，多是回忆他们在一起开会时的那些日子和简单的问候的。语调平静、单纯， 似乎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后来的几封信，田春雨除了对燕子谈自己的近况外，对燕子的问候 ，加进了些许的热情；再后来的信，田春雨跟燕子谈理想，谈对未来的种种设想，并希望燕子有 时间到他的公司去做客；最后的两封信，是田春雨邀燕子到他的公司去上班的。他说他盼着燕子能早一日到他的公司去，成为他的好帮手。
长时间的书信往来，他们的心，已贴得很近了。就在两天前，田春雨还打过电话来，问燕子何时能到他的公司去。燕子当时告诉他，最近两天她就给他回话。可是，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复杂。
正在忧虑着，门外有人喊她到办公室去接电话。锁上门，燕子三步并作两步朝办公室奔去。 潜意识里，她感到那个电话可能是田春雨打来的，此时，她内心深处既渴盼着是他，又怕是他。
拿起听筒，电话那端一声带了热情的“喂”，让燕子的心跳不由加快了，果然是他，那个一 直在自己心中存着的田春雨。
燕子也“喂”了一声，一种对着田春雨倾诉的渴望，鼓涨着燕子的心，可此时，喉咙中却像是突然之间被什么堵住了般，她说不出一个字。
“燕子，你那边怎么样，还顺利吗？明天，我过去接你怎么样？”
燕子觉得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来，心中的那许多话，眨眼之间跑得无影无踪。“你不要来，真的。明天，明天我自己过去。”燕子匆忙说完这话，不等田春雨说什么，便一下把电话挂断了 。
待回到宿舍坐下来，燕子才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明天我真的到田春雨的公司去？ 可这边能走得掉吗？不去？自己亲口说过的话，怎么好反悔呢？再说，田春雨该会等得多么 着急啊！
大睁着眼睛，面对着模糊成一片的天花板，燕子觉得自己似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心灵挣扎着经 历了这个不眠之夜之后，走的决心，已在她的心中生根并长出了细嫩的幼芽。在不远处的县城，田春雨正在向她招着手。
今天就走！今天一定要走！
跟那姓徐的招呼一声。没必要等他反应过来，也不用再耐着性子去听他的那番“豪言壮语”。别了，苇子圈！别了，蒲桥！
主意已定，燕子觉得轻松了许多。跳下床来，她开始洗刷。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燕子扭过头，见门口站着的，竟是娘。燕子的心不由一阵慌乱。在这种时候，娘怎么突然来了呢？她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她的计划，她想等到了城里安下之后再告诉家里，要不，她怎么能走得成？
娘是来告诉她结婚的事，顺便到供销社去买几床被面。
婚期已经定下了，柜子娘昨天回去后立马就托人算了时辰，看了八字，日子就定在阴历十月的十六。（八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