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536 更新时间:2019-12-04

女儿滩

鞠 慧

        公开选举村干部,这在苇子圈,还是第一次,人们的心情,怎么能平静?
        镇上来的领导,讲了这次选举的意义及注意事项之后,把脸转向了身边的老六,让他讲几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老六只是微笑着同面前的选民点了点头,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画票,投票,一时间,寒冷的感觉突然间从人们的身旁溜走了。连场院上边的空气,似是也变得不安起来。
        芳草虽然是早就在心中拿定了主意的,可事到临头,她的手还是禁不住有些抖。全福虽然讨厌,虽然无能,可他毕竟是自己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啊!可是,我不能昧了自己的良心,我投的这一票,是代表着苇子圈的一个普通公民。苇子圈的未来如何发展,全在这一张张的小小选票上。不管全福会怎样想,也不管他以后会怎样,我都应该行使好自 己的权利,投好这一票。
        在于东海的名字旁边,芳草用颤抖的手,打了一个勾,然后把手中的票投进了用纸箱做成的票箱中。
        镇上来的人在认真地清点着票。场院里出奇的静,选民们大睁着眼睛,仔细地瞧着那一张张票,静等着结果。
        芳草依然是微低了头。此时,她觉得时间像是凝固了般,而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地难以平静。会是怎样的结果呢?是于东海,还是郑全福?你希望会是怎样的结果呢?在心里,她问着自己。两种结果在碰撞着,撕扯到了一起。芳草痛苦地来回抵挡着,她试图用自己的手将这绞在一起的两条线分开、理顺,可理来理去,她的心却是更加乱起来。
        芳草觉得自己都快支持不住了,咬紧牙,她等待着。
        人群中一阵小小的骚动,把芳草从痛苦的挣扎中暂时拉了回来。她抬起头,原来是镇上的领导已经把票清点完,正在低声地跟公爹说着什么。
        芳草觉得自己的心咚咚跳得似是要蹦出来,那巨大的声响,直震得她的耳朵一阵阵鸣响。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镇上来的领导,迟迟不公布选举结果。头对着头,围成一个小圈,他们在叽叽喳喳地小声说着什么。
        时间像是被定住了。芳草觉得憋闷得难耐,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胸口,她想站起来,到外边去透口气。可是,她又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酸,又有些麻。咬牙强忍住那让她几近窒息的憋闷,她等待着那最后时刻的到来。
        公爹和镇上来的组织委员小声地争论起来。芳草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们一张一合的嘴,脑海中一片空白。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场上的人们,期待渴盼的目光变得有些茫然起来。起初悄无声息的场上,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渐高渐浓,将台上的“小会”声,严严地盖住了,周围空气流动 的频率,也似是加快了许多。
        终于,台上的“小会”结束了。随着组织委员的一声不高的咳嗽,场院里霎时一片寂静。女人怀里的鞋底子和男人手上的烟,都像是被定格了般。只有那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镇上来的领导,期盼着从他的嘴里,能吐出一个在心中各自默念了许多遍的名字。
        那位领导的前言长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场院里的人们忍着,等待着从他嘴里吐出的那个名字。
        当那个名字的得传到人们张着的耳朵里时,场院里的人不由懵了一下,场上一时有些混乱。一阵阵的私语之后,人们渐渐平静下来。
        在芳草听来,那名字简直如炸雷般在她耳边一阵阵响起,直震得她有些头晕目眩。
        镇上的人宣布的新当选的村委会主任,不是别人,竟是芳草的爹老棒。
        老棒当场就炸了,他从人群里站起来,铁青着脸,倒背了双手,在众目注视下,气哼哼地走了。
         老棒的突然离去,使原本有些静下来的场院里,又起了一丝小小的波动。人们大睁着眼睛, 眼巴巴地看着老棒越走越急,越走越远,朝守堤人住的小屋而去。 
        老六和镇上来的人一时有些懵,待醒过来,见老棒已经走远。
        “他就这脾气。也怪我,没提前跟他打个招呼。我这就去找他,跟他讲清楚。”
        老六对镇上来的人讲完这些,便急匆匆去追老棒了。场上的人见老六走了,也便三三两两地随了他走。不多时,老棒住的小屋门前,便围满了人。
        “我说,你就别犟了,先干些日子,不行,咱再说。”老六好言劝着。老棒不语,只是摇摇头。“你是护堤模范,连县上的奖状都拿了好几张了。你不干,你说谁干?”
        “别乱扯淡,这能是一回事?”
        老棒铁青着脸,硬硬地说。
        老六不生气,依旧满脸堆着笑:“这可是咱大伙老少爷们的一番心意。你不干,能对得起大伙的一片心?”(九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