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御马园(小说连载)
张加增
村内有一座清真寺,是为燕王朱棣敕建。寺高三十余丈、古朴典雅、宏伟阔大。大殿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可容千人聚礼,是鲁北平原上著名清真大寺。数百年间,清真寺作为穆斯林之精神家园,既是念经礼拜之神圣场所,又是习武强身、交流感情、共商大事之重地。因为伊斯兰教来自海上和陆上丝绸之路。自唐永微二年至宋至元,回民族已遍布神州大地。一方面众穆民笃守信仰,严格按照《古兰经》指引,规范一切言行,追求两世吉庆;一方面逐步适应华夏之习俗、文化和政治统治。年代既久,便融入整个中华民族。既为一大家庭成员,生活中便相互尊重,生存中便各显其能。多民族相和共存,呈现出多彩、斑斓、丰富之色彩。
乾隆年间,这马营村出了一位人物,名唤马四爷。这马四爷系庄主马太爷之第四子。生的膀大腰圆,瞪一双丹凤眼,长一幅美髯须。有人誉称关公张飞之合体再生。此人天生神力,清真寺前有一对青石狮子,每个重约八九百斤,十岁时,他便能抱起一个走上几十步远,面不改色气不粗喘,令人称奇。成年后,每逢地方上修堤筑坝,别人推一车湿泥上坡需两人拉绳相助而行,他则单人推车,轻松而上。既然力大无穷,在饭量上自然超出常人。一顿能吃一大盆稀饭,几十个窝头,一大块牛肉,一个咸萝卜疙瘩,每每估摸着差不多便不吃了,他从未感到吃饱过。
这马四爷天生好动不好静。五岁上,父亲送他到早年间蒿菴先生创办的私塾中读书。他不愿读也不愿写,一捧起书便头疼。一年下来,字没认几个,倒是把小同学们欺负的够呛,打哭揍疼是常有的事儿,隔三差五的老有人去他家告状。他的手心上因为常为老师戒尺所打,所以老是红肿着。他忍着不让家人看到,一双手怯怯的总是藏于身后。有一次,父亲好奇地抓住他的手,掰开手心一看,差点哭出声来。但见那小手红肿着,皮肤已经溃烂了,冒着些血水,他赶紧带孩子去大夫那里包扎。他不忍心埋怨先生,不是先生狠心,而是他的孩子太顽皮,不是个念书的材料。
无奈之下,父亲转而送他到清真寺常阿訇处。一面跟老人家学习念经,一面跟着这位武术名家学习武术。因为先民们跟随燕王扫北的经历,传下来尚武的风气。加之父亲本身是靠贩卖牲口起家,过去岁月里来往于青藏高原、内蒙古、包头、海拉尔、酒泉、嘉峪关等地。贩来骡马牛羊,带去茶叶布匹等货物。长途贩运,虽然利大,风险亦极大。穿行于戈壁草原、崇山峻岭,亦或夜黑风高之时,常会遭遇强盗。马帮中绝少不得镖师及能争善斗之人护送……为安全计为生活计,众人习武强身,学些拳脚棍棒便成为这族中习惯。
说来也怪,这马四爷虽说念书不行,念经上却非常灵头。在常阿訇处,他还真的能坐下来。阿訇讲的那些字母,那些发音,那些基础的课程,他一点就透,听得进,记得牢。过了些日子,他便能背下《古兰经》的首章“开端”和第二章“黄牛”篇。这令常阿訇非常欣喜,按照这孩子的悟性和他的聪明,用不了几年,便可以培养成一个好阿訇的。但是,马四的兴趣似乎并不在这上头。虽则会背诵,那不过是在机械的背。他不求甚解,也不愿细问,没有文化无法理解经典中深层涵义,更谈不上讲经。这样看来,马四在念经方面只能是半拉架儿,而注定不会成为大才,不会成为好阿訇的。
而另一点上,对于习武他是非常痴迷的。况且他就是个习武的好材料。那身架,那气势,往那一站就是五虎上将,威风凛凛,气吞山河。他庆幸能够走进清真寺那练武场。那些练功用的石夯、石锁、木桩、跳板、刀枪剑戟等兵器深深地吸引着他。那些凹下去很深的方砖地上留下的一辈辈练武人踏出的痕迹,在深深的打动着他。那些武林前辈除霸安良、抗倭御敌、保家卫国的悲壮凄美的种种传说在深深的启迪着他。同时,他庆幸父亲给他找了个好师傅,一个武林大家,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那常阿訇出身于武林世家。祖上曾作为明朝开国大将,跟随朱元璋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后被封为定国公。他自幼习武,集南拳北腿于一体,悉心吸纳天下武学真谛,走遍名山大川,拜师学艺,数十年笃学苦练,终成一代宗师。尤其是他将独步天下的常家棍法加上自少林寺学来的十三棍僧棍法及天下众多流派棍法,融为一种新的“齐眉棍”,直练到棍随人动,神随棍移,出神入化之境界,被誉为“神州第一棍”。
对于马四这样的学生,他视作武学奇才,爱在心中,赞不绝口。宛如一个好的铁匠,遇到一块好铁,他要经过千锤百炼,将此炼成一块好钢。他举意将一生所学尽传于马四,让他成为武林栋梁之才,将来去保家卫国,去尽一种担当,去做一份贡献。
这样,师徒二人相惜相爱。一个倾其所能,悉心相授。一个尊师感恩,苦学勤练。
于是,一年四季中,在清真寺北侧阔大的练武场上,每日的傍晚时分,常阿訇师徒二人随众穆民礼过了“昏礼”后,便在此练起功来。从初时的站桩进而到拳脚、到内功、到散打、到十八般武艺。待到全部功夫教授过了。常阿訇将自己独创的那套“齐眉棍”悉心传授于他。 (二)作者系县文联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