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469 更新时间:2020-01-06

女儿滩

鞠 慧

        “芳草姐,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到了这一步,我太天真了。”春柳说完这话,憋不住的泪 水还 是一串串滚了下来。抹去脸上的泪,春柳突然抓住芳草的手,恳求道:“芳草姐,你能陪我到河边上去走走吗?那些日子,我差不多是把咱们从小玩过的地方都忘了。回来后,家里的人又不让我出门。你能陪我去玩一回吗?”
        “你能行吗?”
        春柳点点头,遂下床穿上鞋,摇摇晃晃地站在了地上。芳草忙扶她先坐下,给她用湿毛巾擦了脸,又梳了头。春柳乖孩子样端坐着,任由芳草给她收拾。收拾停当,春柳突然搂住芳草的腰,将脸贴在芳草的胸膛上,呜咽着喊了声:姐姐!芳草的眼眶突然就胀得有些发痛,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用手轻拍拍春柳的背,柔声说:“好了,咱们走吧。”
        走到通往东海公司的岔路口上,春柳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他还好吗?”
        “谁?你说谁?”芳草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见春柳的目光正痴痴地望着东海公司的方向, 她似乎明白过来,“你是问东海吧?他挺好的,他的公司发展得很快,在全国各地的分公司已有七八个了。这不前几天他又到大连去了,去建化妆品公司。”
        “哦,这就好。”春柳叹息般地说出这话,眼睛里,就汪上了泪,“芳草,东海是个很优秀的人,真的!我盼着你和他……能……”话没说完,春柳伏在芳草肩上抽泣起来。
        芳草轻轻替春柳抹去脸上的泪,她们继续往前走,心中,却不由又有些挂念起东海来。身边的春柳不容许她多想,她把目光又落回到春柳的身上。
        下房台的时候,芳草用力搀着春柳,免得她跌倒。
        来到房台下的田间小路上,见到满滩即将成熟的金色麦浪,春柳那苍白的脸上现出了潮红,一双眼睛,也似乎灵活了许多。
        “咱这滩里真好!”紧抓住芳草扶住她的手,春柳有些激动,“这大片大片的麦田,把咱们的房台都给围起来了,你闻闻多香啊,还甜甜的呢!”
        芳草随手从路边麦田里掐下两穗麦子,放在手里搓着,吹掉皮,手心里是一粒粒黄中带绿、绿中泛金的饱鼓鼓的麦粒。芳草拉过春柳的手,把麦粒倒在了她手上。
        小时候,在这个季节,她们每天都少不了吃几回嫩麦子的。
        春柳把手平放在脸前,仔细地瞅着,不吃,也不说话。突然,她的泪滚下来,落在手中的麦粒上:“我真傻,咋就信了他的鬼话呢?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麦粒洒落了一地,春柳跪坐在麦田边上,孩子样地呜呜哭起来。芳草搂住她的肩头,陪她流着泪。
        春柳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芳草拉她起来,她们继续慢慢往河边走,芳草扶着她,竟一时想不出该怎样宽慰她的心。她猜一定是泠麦蒿伤害了春柳,但她不敢问。
        红柳林边,她俩面对面坐着,像小时候一样。
        此时河水不汹涌也没有断流,不多不少盛满了河床,浑黄的河水不急不缓地往前走着。在没有风的日子里,这样的水势,河水表面看上去是比较平静的。
        春柳把目光投向流淌着的河水,漠然地讲起了她和泠麦蒿之间所发生的事。
        “去告他们,他们太不是人了!”
        芳草气得面孔早变了颜色。
        “告?谁能告得倒他们?”
        春柳满脸的茫然。
        有渡船自河南岸驶过来,在她们不远处,下了船的人们把目光纷纷投过来。他们是滩里到河南岸种地或去串亲戚的。
        芳草发现春柳的身子颤抖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青,眼睛定定地望着脚下的沙,不动。芳草轻揽住她的肩头,觉得她整个人都在不停地抖着。
        人们纷纷沿着滩里的小路往房台那边走过去。嘈杂声过去了,春柳才惊恐地抬起了头。
        有风从坟地那边刮过来,沙沙响着穿过红柳林,红柳树的枝条怕冷一样地抖着。像是受了传 染般,春柳也不由自主抱紧了双臂,一个紧一个地打起了寒颤,眼神也变得有些迷茫起来。芳草忙拉她起来,送她回家去。在往回走的路上,春柳一直喃喃自语:
        “我知道,我早该知道,我知道……”
        芳草专程去了趟县外贸,把陈技术员从县上给“挖”到了苇子圈。陈技术员从前也有这个意思,她对芳草,是很佩服的。只是芳草一直没好意思开口,从心里,她也是盼着陈技术员能来帮她一把的。但是,从县上的国有单位到滩里的个体小厂来,芳草怕陈技术员拒绝她。
        前几天同陈技术员到省城去开会,芳草试着跟她透了一下自己的意思,没想到陈技术员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芳草:“你的厂子很有潜力,我早就有这个意思,就怕你这大厂长不收呢!” 
        拉住陈技术员的手,芳草感动得说不出一句话。(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