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455 更新时间:2020-01-09

女儿滩

鞠 慧

        她拍拍身上的土,走上大堤,在清冷的月光中走去……
        由陈技术员帮着照料,厂里的生产正一步一个台阶地稳步上升着。芳草的情绪,比以前稍好了些。但是,每当想到杳无音讯的东海的时候,她的心情便不免有些沉重。
        东海的集团公司,新近在大连投资建了一家化妆品公司。这是国内第一家以兔血清为原料的化妆品公司,技术人员,是从法国请来的。
        东海临行前,曾到芳草的厂里来告过别。当芳草把他送到大门口时,他突然转过头,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芳草:“芳草,等我!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那热辣辣的眼神,那有些低沉浑厚的男中音,无时不在芳草的脑海中闪现,让她有些心绪不定。
        都三个星期了,东海却是一直没有消息。以往到青岛,去济南,他总是来去匆匆,三五天就一个来回。这回,是事情不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芳草牵挂着他。除去感情方面的原因外, 芳草盼着东海能早日回来,帮她替春柳找回应有的公道。她知道东海能行。这两年,随着他的绿色兔业集团公司不断发展壮大,东海与各方面的接触,也越来越多。而且芳草知道他是个极具正义感的男人。她盼着自己对春柳许下的承诺,能早一天实现。
        “东海”这两个字,频率极高地出现在文隽的言谈中。芳草的心也便甜甜苦苦充满了矛盾。
        文隽时而叽叽喳喳又跳又唱,时而又双眉紧锁满脸忧郁。
        “不知道这时候他在干什么?”
        她常这样托着腮,眼睛定定地望着某一个地方,似是自言自语;有时,正说笑着,她突然又会不声不响了,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就蒙上了潮潮的水雾。
        那是个晴朗的初冬的傍晚,芳草和文隽顺了滩里的小路来到河边,两人并肩坐在沙滩上,看乳一样似凝未凝的河水,在火红的夕阳下,一漾一漾缓缓地涌动着。文隽又忍不住讲起了东海。芳草只是静静地听着,心里冷冷暖暖辨不清到底是何种滋味。自从与全福分开后,她也曾无数次想到自己以后的日子,每当这时,东海的影子便极清晰地在她眼前闪现。那一句“ 芳草,等我”,就在耳畔响起。可是,更多的时候,她又觉得那是个梦,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的梦。
        文隽随手拣起一只薄瓦片,在水上打出一长串水漂。看一圈圈水波渐远渐淡,文隽重新坐回到芳草身边。
        月儿弯弯/月儿圆圆/流泪的月亮/泊在妹心间/远方的你,可曾望见这月亮/可曾知道我对你的思念。
        文隽脸上的泪静悄悄滚落着,她一动不动地望着河中心的某个地方,歌声从她的心底涌出来,缓缓融进了东流的河水中。
        “芳草,你说东海哥会听见吗?”文隽跳起来,搂住芳草的脖子,“人说亲近的人心灵之间会有感应,他会听到的,会的,他一定知道我在想他,在思念他。”
        薄暮中,文隽那双黑亮的大眼睛深潭一般,蓄满了无限的情和爱,令芳草不敢对视。
        随着业务量的不断增大,芳草更加忙起来。可是,对东海的思念,却时时牵动着她的心。
         芳草的干娘秋兰,为了春柳的事,几次跟芳草、跟老棒他们商量,可商量来商量去,却始终没有满意的结果。
        那天,秋兰又去了老棒守堤的小屋。两人说着话,不觉又扯到了春柳的事上。
        “唉,你的干儿,那个叫金蒲桥的,不是在县上吗?”
        经老棒一指点,秋兰似是突然间醒过来:“看我这记性,光知道着急了,咋就没想起蒲桥来呢?他又正是管这事的,找他,没错。”
        秋兰一时兴奋得脸上放出了红光。
        老棒也一改过去的脸色,竟头一回主动给秋兰倒了碗水,放在她的跟前。
        两个人的话,逐渐稠起来。那过去了的一切,又重新电影一样回到了他们的面前。
        秋兰从老棒的小屋里走出来时,脸庞被晚霞映照出梦幻般迷人的光彩。
        那时,西下的斜阳正燃得火红,与无处不在的白雪相互辉映着,生发出一种让人心动的美。秋兰面对着夕阳,就那么站在堤的半坡上,不上,也不下,就那么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秋兰才缓缓朝坡下走过来,脚下的积雪,被她踩得“咔嚓嚓”不停地响着,那声音充满了明快又亮丽的节奏。
        第二天早晨,人们见穿戴整齐的秋兰胳膊上挎了一个包袱,坐上就要启动的公共汽车, 朝县城的方向去了。同秋兰一起坐车走的,还有芳草的爹老棒。
        有细心的人发现,老棒那张冷硬的面孔,与以往相比,和缓了许多,那总是很倔强的眼神里 ,似乎多了一份柔情,也多了一份忧郁。
        可是,人们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了啥到县城去。只有芳草清楚,他们是去找金蒲桥,去为春柳伸冤的。(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