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386 更新时间:2020-05-08

丁香季

鞠慧

        柴玉兰出院后恢复得很好。面对各路记者,她只是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屋子太小,记者们只能一拨拨地进。随记者涌来的学生家长们也都想见见柴玉兰,但记者们抢在前边,他们就只能先在院子里等着。
        因为人太多,记者们只是拍些照片,就匆忙出来了,外边那么多人等着,哪由得他们详细采访?再说,相关的宣传材料学校也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
        送走最后一拨人的时候,柴玉兰已累得近乎虚脱。连饭也不想吃,就躺下睡了。虽然累,但她觉得心里热乎乎的。有这么多的人关心她想着她,这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由于各路媒体的不断宣传,榆树湾中学的名字频率极高地出现在人们的谈话中。
        大多数的媒体宣传过去也就算了,但在当地发行量最大的《泉水河晚报》的一位叫汪点点的女记者,却在活动的第二天又赶回了学校。她先找到王副校长,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她要写一篇以这母女俩为主人公的纪实文学。王副校长很高兴,他知道,写这母女俩,自然就会写到他们榆树湾中学的,王副校长当即表示会积极配合她的工作。
        于是,这位叫汪点点的女记者,把这件本已接近尾声的事又掀起了一个新的更大的高潮来。
        这个高潮,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十六、如梦往事

        采访进行了整整一个上午。柴玉兰很配合汪记者的工作,她觉得每个来到这小屋的人都是她的恩人,对他们,她都怀着深深的感激。
        汪记者很温和,跟柴玉兰拉家常式地聊着。其实在圈子内,她的文笔犀利是很有名的,只是,当面对着柴玉兰的时候,她并没有表现出来。汪记者不只是个记者,她还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在省内外几家畅销报刊杂志都开有情感类专栏。
        从金春雨的学习,金春雨小时的一些事谈起,她们越说话题越多。柴玉兰回忆着女儿小时的一些小故事,苍白的脸上现出了淡淡的红晕。
        从金春雨,又说到了柴玉兰的病,说到了她的家庭,她的丈夫。当汪记者问到金成功时,柴玉兰的回答变得不那么流畅了。
        “你丈夫为什么在你住院的时候不管你呢?是你们俩感情不好吗?”温和的汪记者话锋突然一转,问道。
        “嗯,也不是。”柴玉兰下意识地理了下头发,“家里,家里还有个上小学的儿子需要照顾。”
        “可你是个更需要照顾的病人呀!我觉得这不是真正的理由。”汪记者摇了摇头。
        柴玉兰有些为难,她不想为难这位女记者。可是,女记者问的话,她又真的不愿说出来。
        “大姐,咱们都是女人,心应该是相通的。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就把我当成你的妹妹好不好?把烦闷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的。”汪记者拉着柴玉兰的手,不急不缓地说。
        柴玉兰没有姐妹,她的苦她的痛都只能埋在心里。今天,漂亮温柔的汪记者亲人一样拉着她的手,跟她拉着家常,她的心不由动了,积存在心中多年来的苦水缓缓涌上来,涨满了眼眶。
        作为女人,她也想能有个贴心人来倾诉,可是,她找谁呢?在山东,她最近的人只有儿子女儿和丈夫。儿女们太小了,对她的苦和痛,好多他们是不理解的。而作为丈夫的金成功,她不记得两个人何时有过正常的交流。
        柴玉兰肚子里的苦水积了太多太多,今天终于有一个能理解她的人听她诉说了。
        汪记者倒了杯水递到柴玉兰手上,然后温柔又期待地望着她。
        “说起来话就长了,我的老家在甘肃的一个小山村里。那里穷得连吃水也难。在我刚刚记事的时候,一个大风刮得对面不见人影的上午,俺爹到山沟里去背水,再也没回来。俺娘拉扯着俺和比俺大两岁的哥哥,死里逃生了无数次,好歹总算活了过来。”柴玉兰眼睛望着门外一个不可知的地方,陷入了回忆中。
        汪记者把手伸进包里,悄悄打开了采访机。她静静地坐着,不说也不动,她怕自己的任何一句话或一个小的动作,会影响到柴玉兰。
        “那时不懂事,连饭都吃不上,还总是想着上学识字。离俺家十几里地的地方,有个小学校。那回讨饭路过,就迷上了那里边的读书声。那种朗读课文的声音,让我忘了累也忘了饿。靠在那个窗户下边,就不想走了。为这,俺娘哭了多少回,也打了我多少回。可我就是不走。有天被俺娘硬拉走了,她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在这饿死吧。我哭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那个小学校。身后的读书声越来越远,那时,知道了啥是心痛。真的,俺爹死的时候心也没有那么痛过。”柴玉兰喝口水,眼睛依然望着远处不可知的地方,慢慢说着,“晚上在另外一个地方住下,等娘和哥哥睡下后,我一个人竟然跑了回去,跑到了那个有美妙读书声的地方。后来才知道,那两个村子相距十多里远。我当时没有跑到山沟里被野兽吃掉,没有从山崖上掉下来摔死,那真是万幸。”柴玉兰的话头突然打住了,她眼睛直直地望着门外,一动不动。(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