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376 更新时间:2020-05-11

母亲的油炒饭

◎杨郁清

        童年上学,最期待的是母亲早起做的油炒饭。
        每天天不亮,我们姐弟三个还呼呼地在梦中,母亲就顶着月光起床了,她得给我们三个人准备好早饭。
        那些年,家乡还很穷,我家里更是缺衣少食,吃鸡吃鱼是不可能的,因为鸡要留着下蛋补贴家用,养鱼需要本钱。为了让长身体的我们能扛住一天的饿,母亲总是想方设法给我们补充营养。于是,在炒剩饭时多放点猪肉,是最简便易行的方式。
        母亲的油炒饭,把头天晚饭的剩饭用手捏散,一粒一粒,再放锅里不停翻炒至米粒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时,把米饭推到锅的半边后,丢入一块腊猪板油或一勺子化猪油,油热至七成时把米饭迅速翻炒,待整个锅里响起噼啪声时,加上食盐和葱花起锅即可。
        碰上母亲心情好或者我们过生日的时候,还可能在油炒饭里加上鸡蛋,做做成鸡蛋油炒饭,会增加炒饭的美感和味觉的诱惑力。
        油炒饭直接干吃就有很好的口感。如果拌上一点豆食、霉豆腐、凉拌泡菜或者头晚的剩菜,简直可以算得上一顿大餐了。
当我们起床洗完脸后,来到灶前,母亲已经点亮油灯等着我们吃早饭了。她总是用慈祥的眼光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尽管她因头天的劳累显得有些疲倦,尽管她的头发因忙碌显得有些忙乱,但是她总觉得不累,因为没其他出路的她必须用加倍的辛勤劳作来送孩子去上学,找到跟她不一样的生活。
        灶台上那盏摇曳的煤油灯,哔哔啵啵开着希望的花。 
        初中时,最期待的是母亲炒的带肉咸菜。
        香港回归祖国的前一年,我上初中,终于有了自己的铝制蒸饭饭盒。
        在那之前的小学五六年级时,为了解决像我们这样离家较远的孩子没午饭吃的问题,学校的教工食堂放开为学生提供蒸米饭的服务。但是每月学期5元的搭伙费和6元的铝制饭盒要花的钱又是令人头疼的事,多数孩子只好用洋瓷碗来代替饭盒蒸饭,而一人5元的搭伙费,常常是家里有兄弟姐妹的交一人的钱就行了,只有一个孩子的就跟邻居的小伙伴合伙蒸饭。
        上初中时,开学报到时学杂费里就包含了饭盒的费用,这让准备让我继续用洋瓷碗蒸饭而省6元饭盒钱的父亲的心思落了空。我以为我会为自己有了新的饭盒开心很久,但现实确实那么的骨感。我们那时候,米是自己从家里背来的,多数同学的菜是从家里炒的咸菜自己带的,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因为自己头三天吃得太生猛,把自己的一罐头瓶子吃得只剩下垫底的一点,到星期四晚饭基本上就没菜吃了,口袋里仅有的两块钱早已做了他用,只得硬着头皮找别人借了五毛钱,买了周五周六的菜。
感谢母亲的勤劳和善良。
        周六下午回家,当母亲听说我在学校菜不够吃还借了钱买菜时,急忙跟吝啬的父亲商量,赶紧上街再买个罐头回来,把瓶子洗净后给儿子装菜。她跟父亲说这话时,明显带着祈求的语气。
        从那以后,每个星期,我的背篓里都有两罐干菜。而能干的母亲也竭尽所能变着花样给我们带菜,有时是酸菜、渣海椒、咸菜,有时是黄瓜皮、霉豆腐、干豆食,有时是油辣子、萝卜干、干春芽、干蘑菇。基本上每个星期的菜里都能见着一些肉丁,没有肉丁的时候,也会多放一些猪油。
        那厚厚的一层油,满载着母亲的爱和希望。 
        在他乡,最念的是母亲托人捎来一切家乡菜
        远在西北的那一段长长的日子里,由于不能经常回家,总觉得舌头早已不是家乡的舌头,嘴里忘却了家乡的味道,以至于家乡来的任何一种食物,都成了稀奇的美味。时常有家乡的人来到边疆,带来的一把香葱、野芹菜、山药,柏杨豆腐干、霉豆腐、水豆食、包谷酒、麻麻鱼儿、大米、干香椿……每一种都能刺激游子的味蕾,每一种都能让游子思绪万千。
        在外漂泊多年,天南海北的吃过不同的风味,不同的菜系,从北方豪放的大盘和南方精致的细碟,从西南浓重的麻辣到江浙温婉的清淡,也逼着自己学着做了不少的菜,尤其想把家乡的味道搬到他乡,其实是想把母亲的味道带在身边,曾一度认为自己的手艺与母亲的手艺相差不远了,每次都会为自己学会了家乡的某一道菜沾沾自喜,每次吃的时候都感觉这是母亲的味道。
        如今回到故乡,母亲却在花甲之年生了一场大病,在手术室与死神赛跑10个小时,脑部手术终于成功,出院后,她的身体显得格外瘦弱,恢复的程度远未达到之前的状态,味觉也受到一些影响,但她仍然要强,拖着病躯做着农活,怎么劝都劝不住,因为她总想用自己的勤劳,来减轻子女的负担。今年父亲又重病在床,在ICU与死神斗争了26天,才得以有所好转,但身体仍然有诸多不便,看着我们都又要上班又要管孩子,分身乏术,母亲她又毅然担负起照顾父亲的重任。现在,能经常吃到母亲亲手做的饭菜了,每次回家,她都把最好吃的留着给我们,虽然她的味觉受到一些影响,但我们吃起来仍然是多年最熟悉的味道,她做的菜仍然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饭菜。
        这些年,常年劳作的母亲苍老的速度越来越快,我们都希望她少劳累一些,更健康快乐一些,因为,我们想一直吃她做的饭菜。(杨郁清,本名杨华平,湖北利川人,曾在新疆工作生活16年,现调回利川老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