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514 更新时间:2020-09-23

解放之初红色便衣队香山保卫记

        “卖花生喽!刚出锅的炒花生,先尝后买!”一个头戴毡帽头、身穿夹袍的小伙子大声吆喝着。“给我来一斤。”一个老太太来到摊位前,剥一个花生送到嘴里,对小伙子说。
        小伙子从小口袋中捧出花生,用杆秤称了称,满脸堆笑,“一斤高高的。”“这哪够一斤呀?你可别欺负我老太太,再添点。”添了不够,不够再添。一来二去,小口袋里的三斤花生全添上了,老太太还说差点。
        看到这场景,周围买东西的老百姓开始嘀嘀咕咕:“早够一斤了。”“看来小伙子不认识秤,不是做买卖的。”
        这小伙子还真不是做买卖的,他是中共中央社会部保卫香山党中央驻地的便衣队队员,没成想第一天出任务就穿帮了。

“特务”训练班

        1949年1月中旬,华北军政大学参谋大队20多名学员,正在河北获鹿县一个村子进行测绘实习。实习刚进行了一半,突然接到命令:立即赶回西兵营大队部报到。
        在第五中队党支部组织委员、七班班长孙有光的带领下,高福禄、刘满昌、刘建华、施文兴等20多名学员,有说有笑地徒步赶回石家庄西兵营,满心想着能上平津战役的战场了。好家伙,大队部礼堂人还真不少。政治大队、军事大队的李广仁、刘忠、王耀华等50多人也在这儿。大家一见面就相互打听:这是要去执行啥任务?有的说去做社会工作,但具体说不清,反正是参加一个训练班。
        1月18日下午,孙有光、高福禄等华北军政大学70多名学员,从石家庄赶到了建屏县(今平山县)西柏坡附近的西黄泥村。中央警备团手枪连连长高富有率领的六七十名警卫官兵也来了,还有中央社会部一些人,加起来有150多人。
        很快,一个“不祥”的小道消息在训练班传开了:不是上前线打仗,是到北平干“特务”工作。这下可炸了窝了:啥?脱下军装、穿上便衣,还戴上墨镜礼帽,当“特务”?这多不光彩。不干!
        训练班设在两个坐西朝东的大院里,南院是教学区,北院是生活区。1月19日下午,在南院召开大会,中央社会部一位负责同志点名后,宣布编队情况:我们这个训练班全称是中共中央社会部便衣人员训练班,由中央社会部李克农副部长直接领导。中央社会部、中央警备团和华北军政大学来的同志,要混合编队,成立中共中央社会部便衣保卫队。队长高富有、指导员焦万有、副指导员沈平。便衣队下设3个区队,12个分队,其中包括一个女生分队……
        看到学员们疑惑不解的表情,这位负责同志继续讲道:听说有人不愿意当“特务”,想打退堂鼓。你们这一期培训后,要到北平去,保卫党中央、毛主席的安全,是便衣警卫干部。大家想想,进了北平城,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光靠公开的警卫怎么行?我们这叫用“特务”对付特务,你们是很光荣的。听了这话,大家的疑虑烟消云散。
        建立中共便衣保卫队(简称便衣队)的想法,是中共中央五大书记中分管保卫工作的任弼时提出来的。北平天津被解放军分割包围后,他对李克农说:“北平解放后,中央将迁往北平。为了保证中央进驻北平的安全,不仅需要有公开的警卫部队,而且还必须有一支隐蔽的警卫部队。”于是,李克农奉命组建保卫队。
        这是中共第一支便衣队,入选标准十分严格:一是贫下中农家庭出身,政治上绝对可靠;二是25岁以下,身体健康;三是3年党龄、5年军龄。由于一些人党龄、军龄不够,就适当放宽了限制,只要符合前两个条件、是正式党员即可作为候选人。
        学员们大多是来自农村的“土包子”,缺乏隐蔽战线对敌斗争经验,有的甚至连大城市都没来过。为此,训练班提出“学习新本领,迎接新任务”的口号,李克农、方志纯(中社部二室主任、方志敏烈士堂弟)、社会部一室主任罗青长等领导亲自授课,并有针对性地设置了课程。课程有介绍北平国民党反动组织、保密局、党通局等特务机构的敌情课程,有讲解北平风土人情、城市知识、交通规则的社情课,有讲授便衣保卫工作基本知识和技能的专业课,包括化装、侦察、盯梢、擒拿、情报、治安、审讯,以及防止敌特投毒、放火、暗杀、爆炸等,以及有关时政形势的政治课。
        训练班预计学习3个月。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2月3日,李克农先赴北平,为党中央和解放军总部选择驻地。学员们预感学习时间可能要缩短。果然不出所料,学习刚过一半,高富有就接到李克农的命令,要便衣队结束学习,开赴北平。
        北平和平解放前,国民党保密局、党通局、国防部二厅、华北“剿总”二处等八大系统,有特务分子7800多人。再加上5万多溃败的国民党散兵游勇,北平安保形势很严峻。
        3月8日早晨,150多名便衣队队员身穿新做的卡其布军服,分乘4辆解放军缴获的美制十轮大卡车,告别西黄泥村,向北平驶去。

北宫门新来的小贩

        颐和园北宫门摆摊的刘大妈最近认了个干儿子。小伙子瘦长脸、礼帽夹袍,一瞧就是穷苦人,但挺精神的。一清早儿,“娘儿俩”一块儿出摊,卖点香烟、花生、小食品和饮料啥的。太阳落山了,“娘儿俩”又一块儿回到西苑同庆街10号大杂院。
        西直门通往香山的路从北宫门前经过,这儿的位置很重要,是便衣队重点布防的地点。刘大妈的干儿子不是别人,正是便衣队最小的队员、17岁的高福禄。
        刚进北平时,高福禄在颐和园东宫门当流动暗哨。高富有让他到北宫门假扮小贩当固定哨,负责从颐和园西宫门、西苑同庆街至燕京大学的警卫任务。
        在便衣队的安排下,同庆街10号院房东梁世英领着高福禄来到大杂院,介绍说:“这位是我朋友的弟弟,老大不小的了,在城里头没找着营生,想做个小买卖混口饭吃,大家都关照点。”60多岁的刘大妈心肠热,梁先生话茬一落,她就接了过去:“苦命的孩子!你愿意跟我一块干吗?跟大妈到北宫门出摊吧!”高福禄巴不得这样,千恩万谢地答应了。
        高福禄从高富有给的本钱中拿出一半,让刘大妈帮忙进点货,开始了他的“小商贩”生活。小高之前没做过买卖,想吆喝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刘大妈一看笑了:“做买卖不丢人。跟我喊,‘卖花生米喽!卖花生米喽!’”学着刘大妈的样子,小高终于喊出了第一嗓子:“卖花生米喽!”
        新中国成立前,海淀地区有国民党一个区党部、30个区分部,中统特务分子就达70多人。这些家伙藏匿在工厂、商店、学校、教堂、寺庙中。所以,高富有派出一些队员,和高福禄一样扮成小贩,排查摸底。好多队员没有做小买卖的经验,开始不免露怯,所以才有本文开头西直门的那一幕。
        手脚勤快的小高,深得刘大妈的喜欢。没多久,他就和北宫门的小商贩混得很熟,对这一带的可疑对象实施秘密监控。
        还真发现可疑人了。同庆街10号院一对夫妇,男的60多岁,称病赋闲在家,油瓶倒了都不带扶的,成天啥也不干。女的30多岁,在北宫门摆茶摊养家。小高向高富有作了汇报。颐和园公安分驻所经过调查,男的原来是东北的大地主,带国民党军杀害过土改干部。东北临解放时,带着二姨太潜逃来北平。

检查站有车闯卡子

        北平和平解放后,街头值勤的交警还暂时由旧警察担任。为了保障香山的万无一失,便衣队与市公安局、207师共同在西直门、海淀、青龙桥、香山设立了交通检查站,配备了不少便衣队员,实际上担负着该地段保卫工作指挥分部的责任。
        当时还没有人民警察的制服,在检查站值勤的便衣队员,一律穿旧警察制服——黑制服、黑大盖帽。这身行头,让队员们挨了不少奚落甚至辱骂。
        青龙桥是通往香山的咽喉要道。有一次,便衣队在青龙桥检查站值勤,从颐和园方向开来一辆拉灵柩的大卡车。队员示意停车检查,但司机不听招呼,想强行通过。一名队员见状不顾安危,挡住去路,把卡车拦了下来。
        司机下车后不满地大声嚷嚷:“你们这些国民党‘黑狗子’,欺负老百姓惯了,解放了还想欺负人!我又没违章,你们凭什么拦车……”说着就给了便衣队员一个嘴巴。
        这名队员没有还手,也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份,而是有礼有节地说:“解放前国民党欺压老百姓,那是他们反动本质决定的。我现在是人民警察,执行的是人民政府给的任务,你必须接受检查。”一听这话,司机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只好接受了检查。事后,这名队员向队长高富有诉说委屈。高富有宽慰说:“司机打你不对,但他也是出于对旧政权的恨呀。你明白了吧?蒋介石为啥会失败?不就是因为欺压百姓吗。咱们就得好好为人民服务,不然也会失去老百姓的支持。”
        后来查清,打人司机是中央办公厅一位工作人员的亲属。李克农知道后,特意表扬了这名队员。中央办公厅的那位工作人员,也领着司机向被打的队员赔礼道歉了。
        香山检查站发生的事儿比这个还惊险。一天,三辆卡车直奔香山检查站而来,开得挺快,快到检查站了,丝毫没有停车接受检查的意思。身穿旧警察黑制服的队员果断拦了下来,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带队的解放军华北军区某高炮部队一名参谋长,见这些“伪警察”如此态度,十分不满:“你们这些黑狗子管到老子头上来了?”不仅不接受检查,还把一名队员抓上了车。车开到半路,队员说明了身份,才被放下了车。
        军车闯关的事立即报告到高富有那里,他叫上一辆吉普追上卡车。一问,好险呀!车上拉的竟然是报废的炮弹,还要到香山脚下销毁。高富有急了,香山上住着中央机关,这三车废炮弹要是响了,不得出大事。很快,华北军区司令部的人赶到了,急令卡车返回。那位参谋长后来受到严厉批评。
        1949年的8月,中央机关开始向中南海搬迁,便衣队保卫重心移向了中南海,保卫香山的任务圆满完成了。(摘自《北京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