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374 更新时间:2020-11-10

回忆我的外祖父

张 明


 

我的姥爷魏遵行

        今年适逢抗美援朝战争爆发70周年,国家进行了隆重纪念,习总书记发表重要讲话指出:“70年来,我们始终没有忘记谱写了气壮山河英雄赞歌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将士,以及所有为这场战争胜利作出贡献的人们……伟大抗美援朝精神跨越时空、历久弥新,必须永续传承、世代发扬。”由于小时在姥爷家住的时间较长,有幸经常聆听他老人家讲述那战争年代的往事,谨以此文表达对他老人家怀念之情的同时,也更是向老一代革命者的致敬!
        我的姥爷姓名叫魏遵行,济阳区仁风镇东街村人,生于公元1927年10月17日,逝世于2007年3月2日。1944年参加革命,1947年入党。战争年代,参加过著名的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上海战役、抗美援朝等大小战役数十次,多次立功并荣获奖章。

参加革命——剿匪

        解放前的仁风镇同全国大部分地方一样处在兵荒马乱之中。少年时代的姥爷也跟随大人饱受战乱之苦,时常为躲避战乱到邻村躲避。据姥爷回忆,当时就在仁风镇西街老中学处,驻扎了一批日本鬼子,经常骚扰当地群众。姥爷家饲养的家禽也曾经叫日本鬼子无偿抢去吃肉。老百姓稍一反抗就大打出手,甚至加以杀害。期间,在当地颇有影响的陈罗战斗就发生在仁风镇境内的陈、罗村一带, 1940年2月,以渡边中佐为首的阅兵团,从惠民参加阅兵返回,途径此地,被八路军在县大队密切配合下,一举歼灭。另外,匪患成灾,老百姓苦不堪言。据姥爷回忆,当时当地几个著名的土匪有一个外号叫“三把斧子”的,此人善使斧头,功夫了得,很少有人和他过上三招,就要了对方性命。还有“神枪徐四”,他组织了一批地痞流氓,无恶不作,并霸占了仁风镇当时颇有名气的“潘家楼”。济阳解放前夕,肖华(建国后被授予上将军衔)领导的部队对盘踞在济阳境内的反动黑恶势力进行了调查摸排, 1940年1月一天夜间,在县大队配合下,一举消灭了一百多名伪军,将徐四活捉,潘家楼也在战火中被烧掉。
        从小贫困的生活,以及对反革命势力的仇视,姥爷毅然报名参加了县大队,成为一名革命战士。据姥爷回忆,参加革命后先是在济阳区周边地区参加剿匪。有一天晚上,接到命令去执行任务,当回来时,发现住处的一名战友,已被土匪用抿耙齿楔入头部的方式杀害。通过这一时期县大队的剿匪,济阳区境内的土匪得到了有效打击。

规模最大的战役——参战淮海

姥爷荣获的淮海战役纪念章

上海解放后老姥娘去上海看望姥爷


        由于姥爷在县大队的优秀表现,不久被编入正规部队—华东野战军9兵团20军60师180团,随军南下参加了著名的淮海战役。据姥爷回忆,淮海战役规模可谓前所未有,双方共计出动正规部队人数超过100万。光支前运粮的小推车,就一眼望不到边。后经翻阅历史,当时支前民工约达500多万人,这正如当时的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陈毅说的一句话:“淮海战役的胜利是人民群众用小车推出来的”。据姥爷回忆,战役进行到后期,他们的部队把众多国民党兵团团围住,国民党兵被围的饥饿难忍,加上解放军的阵地宣传,好多都想投降过来,但担心国民党军官将枪杀他们,犹豫不决。在这时解放军便给国民党兵投掷食物,有意刺激他们,并加强了阵地宣传,大批国民党兵不顾国民党军官的命令潮水般投诚过来,真可谓兵败如山倒。淮海战役的胜利极大的推动了全国的解放进程。

最激烈的战役——渡过长江

姥爷荣获的渡江战役纪念章

        据姥爷回忆,渡江战役应是他打过的最激烈的战役,他在世时曾回忆说,一是若长江天堑失守,国民党首都南京将无险可守,因此国民党反动派投入重兵沿江布防。二是解放军相比国民党军队武器落后,渡江前,尽管充分做了发动群众工作,尽可能征集船只,但多为民用木船。他们乘坐的船在渡江前,解放军动用重炮部队进行了炮火准备,对岸国民党兵也动用炮兵进行了对射,刹那间,整个长江上空,万炮齐鸣,机枪声哒哒哒响个不停。当时英国皇家海军远东舰队的紫石英号军舰也无礼闯入长江对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横加干涉,英勇的解放军立即予以炮击……。为了解放全中国,解放军战士冒着敌人密集的炮火,以大无畏的精神,冲向对岸。据姥爷回忆,和他同船参加渡江作战的数名战友被敌方机枪击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有的甚至整个船只被敌方炮火命中,江水立即鲜红一片……

解放上海——参加宋庆龄同志警卫工作

        渡江战役后,姥爷随军参加了解放上海战役。据姥爷回忆,当时解放军纪律极为严格,晚上宿营,都是露宿街头,绝不扰民。上海解放后,淞沪警备司令部成立,由姥爷所在部队20军组成。当时姥爷在部队任班长,率一个班参加了宋庆龄同志的保卫工作。上海刚刚解放,治安难以保证,作为共产党的亲密朋友,共产党方面对宋庆龄同志的安全问题特别重视,特别加强了安全保卫工作。据姥爷回忆,他亲眼看到有一天有首长同志接宋庆龄同志离开住处,才撤离警卫部队。后来才知道是中央接宋庆龄同志北上,离开上海到北京参加第一次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并出席开国大典。不久姥爷在上海和战友们一起听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消息,姥爷和战友们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准备解放台湾——训练水兵

姥爷在江南作战期间与战友合影,后排中间为姥爷。

        上海解放后,姥爷所在的三野第九兵团,作为攻台主力部队,随即在沿海附近开始参加训练水兵,学习武装泅渡、水中打靶等,随时准备投入解放台湾的战斗。但这时,朝鲜战争爆发了,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侵入朝鲜,并沿中朝边境狂轰滥炸,严重威胁着我国的安全。美国第七舰队也开进台湾海峡,对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横加阻拦。中共中央发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号召。

最残酷的战争——入朝作战

姥爷荣获的抗美援朝战争纪念章

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赠给姥爷的搪瓷缸

央视2020年10月份播出的纪录片《英雄儿女》中有关长津湖战役截图


        姥爷所在的部队(三野第九兵团),在时任司令员宋时轮将军带领下,随即开赴朝鲜战场,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
        据姥爷晚年回忆,抗美援朝战争的惨烈程度超过了国内战争数倍。印象最深的是:一场战斗下来,战场上遍布残肢、断臂、烧焦的尸体,甚至晚上行军,一不小心就让尸体绊倒,伤亡程度超过了他参加的任何国内战争。小时住姥爷家听到老人晚间做梦有时还喊:“冲啊!杀啊!”的。早上醒来问姥爷,他说:“又梦见朝鲜战场了”。可见朝鲜战争在老人脑海里印象是多么深刻。据姥爷晚年回忆,主要原因是:当时美帝国主义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战争机器。一场战斗一旦打响,敌方一般先是出动飞机进行狂轰滥炸,即使夜间,发射的照明弹也把大地照的亮如白昼,紧接着坦克、大炮一起上,火力异常凶猛。士兵的后勤保障力非常强大,美国兵都穿着大衣、皮靴,晚上有专门的军用特制的睡袋,吃的是罐头、牛肉等,无论哪方面都比志愿军的物质条件强多少倍。而志愿军方面,当时由于我国刚刚解放,物质条件非常差,武器主要是步枪、手榴弹等轻武器为主,大炮也不是很多,飞机几乎没有。战士吃的一般是非常简单的炒面,一般带上7天左右的食物。同时由于缺乏汽车,战地运输非常困难,好多可敬的志愿军战士受伤后由于无法得到及时救治而失去宝贵生命。
        尽管各方面条件非常恶劣,但英勇顽强的志愿军也有一套对付敌人的行之有效的办法。例如,据姥爷回忆说,当时志愿军为有效减少伤亡,一般尽量避免白天作战,主要是躲避敌机轰炸,一般在晚上发起攻击。再者,尽可能进行近战,以利于发挥轻武器的优势。据姥爷晚年回忆,当时的志愿军战士真可谓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当时也没有想到能活着回来,心想不是打死、也得冻死、饿死,这条命就和美国佬拼上了。
        在朝鲜期间,姥爷参加了著名的长津湖战役。该役全歼美军著名的“北极熊”团,重创美军王牌师海军陆战队第1师。特级战斗英雄杨根思就是在此役中牺牲。原中央军委副主席兼国防部长迟浩田上将参加过该次战役,并评价说:“尽管长津湖战役已经过去60年了,但至今都让我刻骨铭心。”长津湖战役至今还是美国军事院校不断学习和演练的战例范本。据姥爷回忆说,长津湖地区是朝鲜北部最为苦寒的地区,夜间最低温度接近摄氏零下40度,当年又是50年不遇的严冬。入朝时,由于战况紧急,志愿军士兵穿着都是华东温带的冬季服装,团以上干部的棉衣还没有来得及发放。每个班只有少量棉被,士兵休息时,将它垫在雪地上,大家挤在被子上只是保持不被冻僵,根本谈不上取暖。由于美军掌握着制空权,本来稀少的汽车也被炸得所剩无几。辎重装备无法运送,部队只能轻装携轻武器徒步行军。为不暴露目标,到战斗打响前,数天没有吃上一顿热饭,在冷得浑身颤抖的同时,还得靠吃冰雪解渴,不少指战员被活活冻死。期间发生的整建制冻死的一个连队(就是战史上著名的“冰雕连”)就和姥爷所在部队同属于一个团。姥爷与战友们一起在近零下40度的低温中,与敌人英勇战斗,身体也发生了严重冻伤,加之连日作战、吃不上饭,病倒爬不起来了,被暂时抬到战地医院做治疗,他晚年还清楚的记得,团长骑着战马赶往战地医院看望大家的情况。战后,好多战士因冻伤被截肢。直到姥爷晚年,他的腿部还是疤痕累累,脚趾甲还是一直长不齐,一到冬天就疼痛难忍。2020年10月份,央视频道播出的纪录片《英雄儿女》第二集《极限战争》对长津湖战役专门进行了介绍。
        据姥爷回忆,战争后期,他当侦察兵,任班长,侦察兵武器配备相对先进,配备了冲锋枪、高倍望远镜,还配备了翻译官,大家还学习了一些基本的朝鲜语,侦察兵还得会一些特战本领,很多时候需要深入敌后“抓舌头”,搞不好被敌人逮去,会受到酷刑,折磨致死,非常危险。他还记得,他在朝鲜东海岸元山市,经常到一小山上用望远镜观察海面上美军军舰活动情况,有时一上山,就有舰炮发射炮弹过来,敌人的舰炮非常凶猛。一天,姥爷的姨表兄弟叫宋曰登(也是仁风镇东街村人)来找到姥爷说,他已参加了突击队 (敢死队),意思是和姥爷做永别了,姥爷对其进行了安慰,但是,战争毕竟是残酷的,姥爷的姨表兄弟宋曰登同志长眠在了朝鲜,现在济阳区烈士陵园有他的纪念碑。

光荣回国——驻军宁波

姥爷在解放军第20军炮兵教导营学习有关文化课证书

        姥爷所在部队从朝鲜回国后,驻军宁波。姥爷被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0军炮兵教导营,系统的学习了炮兵知识及有关军事专业技术,据姥爷回忆,在此期间,解放军全面加强了部队的正规化建设。

返乡——担任村干部

姥爷组织民兵训练用的笔记本,其中左侧图有姥爷用朝鲜文写的签名。

姥爷与仁风镇东街村优秀民兵合影,前排中间为姥爷。

姥爷荣获的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章

        姥爷于1955年退伍回到家乡。当时的仁风镇四街被合编为红星公社,姥爷任红星公社干部。红星公社解散后,长期任职仁风镇东街村党支部,兼任民兵连长。在任期间,东街村各项事业名列前茅。带领群众发展经济,开辟了约100亩的苹果园,开辟了菜园,提高了群众的生活水平。东街村民兵连属于模范民兵连,多次参加德州地区民兵大比武活动,多次获奖。期间每年冬天带领群众参加改造黄河义务劳动,清理河道沟渠,为保证农田灌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85年,姥爷由于年龄原因,从村干部岗位上退了下来。2005年,姥爷荣获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纪念章一枚。
        2007年3月2日,姥爷不幸因病逝世,永远的离开了他深爱着的家乡、深爱着的这片土地。仁风镇东街村两委为其举行了追悼会,高度评价了姥爷平凡而又光辉的一生。作者单位:供电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