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列车
鞠慧
金丽春沉默了一下，说出了一个字：“行。”
电话那边的明德，听到这个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兴奋地大声说：“丽春，你原谅我了？丽春，丽春，往后，我凡事都听你的，丽春……”
没等明德说完，金丽春就打断了他的话：“明德，我还没说完。我原谅你，是有条件的。”
“你说，丽春你说，不管有啥条件，只要你能原谅我，我都答应。”明德忙不迭地大声说。
“这事我想好久了，一直没跟你详细说。我想让你回来，回到滩里来，别在外边干了，回家来。这就是我的条件。”金丽春说完，静静地等待着明德的回答。
“回去？我，我回去能干啥？光靠那几亩地，咋混？”明德的声音突然有点急燥起来。
“那是从前，现在在家种地，收入也不少。瞧大力和小丽两口子，就知道。他家的收入，也不比在外边打工差呀。”金丽春说。
“丽春，别的啥条件我都答应你。丽春，我真的不想回去，你知道，我在城里待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明德的声音里，多了些冷硬。
“明德，你太自私了！”金丽春听明德这样说，心听火气一下冒了上来。
“丽春，我真的是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城里机会总是要多一些的，趁着年轻，我想再拼上几年。”明德的声音比刚才稍稍低了些，但却透着坚决。
“拼上几年？你觉得再多待几年就能改变现状吗？几年后，又能咋样呢？你能在城里买上房吗？能让豌豆在城里有学上吗？别再做梦了明德！”金丽春又气又急。她没想到事到如今了，明德还是如此的态度。
“丽春，我在努力，我一直是在努力呀！”明德的语速慢下来，甚至透着一丝丝的祈求。
那个叫唐灿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了金丽春眼前，金丽春的心忍不住狠狠地痛了一下，“哼，真好听，在努力？哼，说到底，还不是在逃避？你也不想想，再过几年，在城里干不下去了，再回来，那时候还能干啥？你想想，自己还能做个正儿八经的农民吗？”长长地喘了口气，金丽春接着说，“不信你瞧着，明德，你以为啥都做不成了，到了最后，无路可走了，就可以退回到滩里，来当农民吗？明德，你错了！等到那时候，你是做不了城里人，肯定也做不成乡下人了。”
金丽春说完这些，早已泪流满面，她不等明德说什么，就“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金丽春转身趴在床上，忍不住痛哭起来。
伤心、失落、气愤，种种无法言说的东西一下填满了金丽春的心。她没想到自己能如此的伶牙俐齿，更没想到明德会是这样的态度。从明德的话语里，金丽春听出了这样的信息：宁肯离婚，他也不愿回到滩里来。也就是说，她金丽春加上女儿加上父母再加上滩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如城里对明德更有吸引力。明德变了，真得是变了！
明德真的就那么狠心！明德的心，是真的回不来了吗？
金丽春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眼前，只有离婚这条路可走了。金丽春咬咬牙，想，即使离了婚，我一个人，也要建一座蔬菜大棚，我要让你明德看看，我在滩里，并不比你在城里活得差！
早晨，金丽春打开手机，接连收到了明德好几条短信。昨天晚上因为生气，金丽春挂断电话后，就把手机关掉了。从短信的时间看，有刚打完电话时的，有半夜的，还有凌晨的。这样看来，明德也是一夜没睡。
金丽春把短信一一打开。前边的几条，大多是明德跟金丽春道歉的。也有是说他不离开城市的原因的，跟昨天晚上的电话内容差不多。金丽春看到最后，有点懒得打开剩下的短信了。闭上眼睛停了一会，金丽春还是把最后那条短信打开了：丽春，我想了一夜，你说的对，我应该回去，跟全家人在一起。到年底吧，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等把这个工程做完了，我就回家。
金丽春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明德还是答应回来了！他是爱这个家，爱生他养他的黄河滩的！再看一遍那条短信，微笑和泪水，一起挂在了金丽春的脸上。
金丽春飞快地跳下床，她去找婆婆。
婆婆还没起床。若在以往，金丽春是不会在公婆没起床的时候随便去敲门的，可这回她不管那么多了。
婆婆披着衣服，鞋子也没穿好，就急慌慌打开了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早儿媳就来敲门。
金丽春站在门口，先急急地把明德年底想回家的事告诉了婆婆。婆婆听到这话，立时泪流满面。她边抬手抹着脸上的泪，边连声说：“好，好啊！闺女，可真是难为你了呀！”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