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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从去年时候起，我的整个生活都处于焦虑之中，老爸生病四个月，就离开了我们，每每想起老爸离别时紧紧抓着我的手的样子，就禁不住泪流满面。因为去年孩子要高考，我在老爸身边的日子并不多，每次去医院看他，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就特别想趴在他怀里大哭一场。人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懂得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离去却又无能为力的绝望，那段无力到没有尽头的日子里，儿子的高考仿佛是我唯一期待的即将到来的一道曙光，我多么想他能考出一个满意的成绩，然后给病重的老爸一丝安慰啊。
        因为爷爷的影响，在我们家里，读书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从小到大，我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定要读好书，好好读书，即便是家里兄妹四个，即便是在农村，家庭经济并不富裕的情况下，又或者说是在当年那种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有些余温的情况下，老爸始终坚定得支持着我们兄妹四个读书，直到我们渐渐都走上工作岗位。记得当年高考结束以后，我跟老爸一起坐车去学校看成绩，因为感觉没有发挥好，觉得愧对老师，到了学校门口，我就不愿意进去了。老爸也不勉强，一个人进了学校。那天刚好是雨天，我就跟个傻子一样，站在学校门口，看着老爸一步一步走进雨雾当中。小路并不长，可是因为有风的缘故，路上飘满了落叶，那时候老爸已经当爷爷了，因为常年劳作的关系，身材已经有些佝偻，望着老爸渐渐远去的背影，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倘若时光能够重来一次该有多好，我一定要拼劲全力，一定要好好报答老爸。
        去财院报道那天，同样是老爸陪着我去的济南，记得那天我还丢了一张饭卡，站在学校门口我难过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时候一百块钱对我来说是笔巨款，当年毕业之后我第一个月的工资才只有三百多块，可想而知，当时我觉得自己有多该死。可是老爸一点都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反倒一直不停得安慰我，报完道之后，还拉着我去了学校对面小吃街上的一家饭店。那时候家里没有车，是哥哥的一个朋友载着我们去的，饭店并不大，我们几个人却都吃得高高兴兴的。吃饭的时候，老爸笑得很大声，跟哥哥的朋友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吃饭间隙，那位大哥还颇为羡慕得把我的通知书要过去看了好几遍。我记得老爸当时满脸的幸福和自豪，连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不少，那一瞬间，我才觉得心里多少有了点安慰，丢东西的愧疚感也减少了许多。高考成绩并没有我想得那么糟糕，当年能上财院我已经算是同学里面的佼佼者了。所以，我一直期待着，我的孩子也能跟我当年一样，能让父亲心里得到一丝慰藉。那段时间我们一家人生活的滋味都是苦的，感觉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灰色，是那种一望无尽铺天盖地的灰暗，我多么希望我跟孩子能给家里带来一丝亮光啊。谁知道成绩出来的那一天，孩子的分数并不理想，哥哥姐姐的电话我都不愿意接了，不知道该跟他们说什么，那时候每次去医院看老爸，哥哥姐姐怕我有心理负担，总是安慰我，“老爸重要，孩子高考也很重要。”可是结果呢，我觉得我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好，孩子跟老爸都没有照顾好，我觉得自己特别不称职，有时候，我都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给埋了。那天孩子也哭了，因为我们都知道，老爸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会随时离开我们，就这么让老爸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吗，一想到这里，我跟孩子心里都难过极了。孩子放假之后我带着他回家，见到躺在床上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老爸，孩子还没张口眼泪就流出来了，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幺，儿子比起他的表哥表姐们足足小了一大截，所以老爸特别喜欢儿子。年纪大的人心态会变的，每次带着儿子回家，平常不苟言笑的老爸见到儿子总是跟他开玩笑，从孩子有记忆时候起，老爸就经常逗孩子，长大了你可是要去北京读大学的，你可一定要好好努力啊。那天孩子已经想不出什么要跟老爸说了，因为我们都知道，有些遗憾，或许永远都无法弥补了，即便后面再努力千倍万倍，都不可能了。见到儿子如此伤心，老爸反倒安慰起了他，说孩子已经考的很不错了，不要难过，上了大学再好好努力也不晚啊。
        可老爸越是安慰孩子，孩子就越是觉得对不起姥爷，觉得对不起所有人的期待，那顿饭，他没有吃，就自己回来了。那之后不久，老爸就永远离开了我们。
        因为对自己非常不满意，儿子决定复读。记得去复读的前一天晚上，儿子跟我聊天，他说，小时候我还跟姥爷说以后要考清华北大呢，那时候我可真敢说啊。我知道儿子是个内心特别柔软的人，虽然他并没有挂在嘴上，但是没能让姥爷在世的时候看到他有一个好的高考成绩，似乎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道坎。我呢，同样觉得不甘心，在我心里，孩子至少应该不是这种结果的，从小到大，孩子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很少让我操心，无论如何我都没想到他高考会考那么差，我更没想到的是，老爸会这么猝不及防就离开了我们。
        孩子去学校复读之后，家里的生活稍稍平静了些。原本以为，生活给我们的打击会告一段落，谁知道刚一入冬，孩子的爷爷就开始病得厉害。婆婆刚去世那几年，公公一直是跟我们一起生活的，儿子高二那年，公公开始出现了阿尔茨海默症的症状，只不过那时候是早期，并不厉害。有时候，晚上他从房间出来，就会忽然忘记自己在哪里了，就会去敲儿子的门。只要见到是他的孙子从里面出来，公公就会颤颤巍巍地说，“哟，看见我孙子了，我就知道这里是我家了。”儿子每次见到公公这个样子，都会赶紧搀着爷爷回他自己的房间。最初公公的身体还很好，经常骑着三轮车去市场买菜，老年人其实特别喜欢享受被需要的感觉，每次听到他在楼下喊我儿子的名字或者我的名字，然后我从楼道里跑出来去接他的时候，总感觉公公脸上有种非常幸福的满足感，是那种被人需要的满足感。可是没过多久，公公的病就变得厉害了，出门经常迷路，有好几次都是邻居把他送回来的。不让他出门呢，他又觉得家里太闷，开始骂人，有时候是晚上，有时候是白天，往往我们白天上班孩子上学的时候，他骂够了就在床上休息，晚上家里有人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发起了脾气。（上）
        作者单位：区市场监督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