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链接

        疼痛使他加快了脚步。走不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射击场馆。
        “我示范一下。”她拿起枪，甩了下头，瞄准靶心，连发三枪，尽皆命中。开枪时，她双腿凝立，额前那缕秀发随着发弹而微微颤动。
        “很长时间没打了，倒还没有太生疏。”气枪在她手掌上转着圈。
        他不知道她还有这么英姿飒爽的好身手，话语也变得有些磕巴：“你打得真，真漂亮，明天不来，太，太可惜了。”
        “明天我要找田中谈些事情。来，你试试。”她把枪递过来。
        胃里升起一股酸酸的液体，慢慢冲向他的喉咙。他知道这就是“吃醋”的滋味。小心接住气枪，他学着她刚才的动作，扣动了扳机。击发的后坐力使他的手晃了晃，枪弹意料之中地脱了靶。
        “你身体的稳定性很好，瞄准目标后就扣动扳机，做到无意识地击发。”她纠正着他的姿势，“抬臂、举枪、手要稳，好。”枪声响过，子弹射在了靶面上。她鼓掌：“你看，你第二枪就打中了，多试几次，手感熟练了，越打就越能能提高你的自信心。”
他闻见她身上淡雅的香水味。他用心听着她说的每句带着哲理性的话语。他是多么希望这样的时刻能多一些。
        时间的快慢是相对的，这样的时刻对他来说可以用“飞逝”来形容。
        她讲完要领，对他说：“你再帮忙办件事儿。如果射击项目提前结束，就带他们逛逛别的地方，一定要让他们六点钟之后才能回去。”她拿出张银行卡，“这是预支的费用。”接着叮嘱一句：“万一他们坚持早回去，马上发短信告诉我。”
        他不清楚为何要这么做，但他知道是不能问的，至少现在。他想，不管什么事情，能得她的信任已经足够了。
        积在心里的不快没有完全烟消云散。他摆弄着手枪，心想：我仍然无法完全了解你。我知道你对待工作有热情，你的生活也充满着活力。可有时，你也会写下一些灰暗的语句：“世界充满了虚浮，别想什么都看清楚。”“生活有时需要谎言，因此不必太在意真假。”这应该是颓废者的话语，难道你的工作生活承受了很大压力？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呵？你像谜一样让人读不透，又让人欲罢不能。

九

          “今天活动我怕不能去了，可能是昨晚睡觉受了风寒，今天一早头疼得厉害，我已经跟总监请假了。团队活动的事儿就劳你多费心思。”不知是因为车站的人声嘈杂干扰了通讯信号还是因为她感冒很严重，他听到她平日里清甜的嗓音，此刻已变得无比沙哑与疲惫。突来的变故使他慌了神，说话也有些结巴：“放心吧，姐，这边交给我，你不要太担心。”他不大会临机应变说些得体的安慰话，只好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废话，然后颓然地听着手机传出叮叮的挂机声。
        十月，是岛城最斑斓的季节。人资课组织了一场以超越自我和熔炼团队为目的的拓展培训。为了做好这次培训，他联系了一家大型户外训练基地，着实准备了好几个活动项目。早晨等公交车时，他把整个活动安排在脑中过滤了两遍，连在何时应该说些调节气氛的俏皮话都做了设计。他对自己说：“要当之无愧地不辱使命，让她为我的努力而骄傲。”他在公交站牌旁等她一起前往，谁知等来的却是她生病不能参加的消息。
        活动需按预定进行。只是那些准备好的团队游戏成了索然无味的鸡肋。表演者若是没了心仪的观众，那还演给谁看呢？男人追求成功目的无非是要证明给女人看的。做完拓展项目，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自由娱乐。他无聊地坐在一边，没有半点游玩的兴致。清爽的秋风吹过，也拂不开他沉重的心情。他茫然地看着游人在过山车上狂飙、旋转、翻空，闭着眼惊呼尖叫，心想：“我应该去看望她，这么做或许会使我陷得更深，但不能在违背自己的本心，就像他们宁愿骇怕也体验过山车的刺激。无论如何，我要去一趟。”
        思念的轻翼可以冲破任何障碍的阻挡，转念间，他想好了看望她的理由。培训结束时，太阳的余晖尚且刺眼。他在超市里买了束塑料花、一小盒蛋糕和一大袋草莓。拨通了她的电话：“姐，在家吗？我在你的楼下。”这显然出乎她的意料。她拉开阳台的窗户，朝他挥挥手：“上来吧，302室。”她打开房门，一件浅橙色毛坎肩，一条牛仔裤，头发披散在肩上，脸上笑语盈盈，这让她并不显生病憔悴的模样。她把头发略微一拢：“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呼，突然就来了？我连招待的准备都没有。”
        “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他从身后抽出花束。花束由浅红、暗黄和淡紫色组成，放在桌上极像一幅西洋静物油画。
        “谁告诉你我今天生日？”她有些乐不可支。
        “咱们人资部门可是谁的信息都能查到的。”他把花束摆在餐桌上。
        “我过阴历不过阳历的。”她抬起头，笑容嫣然：“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只是自古流行送人鲜花，你怎么送来一束塑料的呀？”
        “鲜花虽香美，可不过几天就枯萎凋落，到时候看见不免徒增伤心。塑料花的颜色却不会褪去，摆在桌上，永远都是此时的模样。”
        “这么说，你是宁愿喜欢假的东西啰？”她像是故意在逗他。
        “才不是呢。”他急忙辩解，“我是怕看到美好的事物在身边消失。你想，美好的东西本身就不容易追寻，若不幸陨落了，可再也没有比这更伤心的了。”
        “可是即使你看不到，这世上的美景也不会永存于世啊。”
        “我承认。”他说，“但我更赞成王阳明的观点：‘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对于美好的事物，我看不到的，管不着。我有幸能接触到的，就要善始善终地珍惜到底。”
        “好吧，关于美好是主观还是客观的问题就留给哲学家去讨论吧。”她岔开话题：“今天的培训还顺利么？”
         “任务都完成了，还差个培训总结再整理一下。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你，看能不能帮你做些什么。” 
        “我比林黛玉强多了，这点小恙可挡不住整理家务的步伐。”                                          （待 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