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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有亮，雾气笼罩着整个村子，很低、很深。沉睡的村落还没有从梦中醒来，天空中早已没了鸟的痕迹。穿过雾气，隐约可以勾勒出树的轮廓，那往日萌发过的翠绿、盛开的鲜花，如今却一身枯燥。树无言深沉，它将绿叶埋藏在泥土之中，接受冬天的严寒，承受冰雪的洗礼，等待下一次的挥洒与轮回，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乡村的牲畜和家禽，一般都在自家院里圈养着，鸡鸭鹅都在一个圈里生活，下蛋、吃食、洗澡、休息，有时还会为了抢食吃而打架，它们打架从不记仇，一会儿就和好。吃饱了喝足了，趴在地上晒晒太阳，生活得无忧无虑，真让人羡慕。至于圈里喂养的羊，只要你不靠近它，羊也不会理会。如果一旦有人袭击它，头羊一定会一马当先，扬起身子拉开决斗的架势，其它羊围在一起，时刻准备出击。如果见你手中有鞭子和棍棒，它们见势不妙，霎时就会乱跑、乱窜、乱作一团，尘土飞扬。
        马牛属于大牲畜，一般随主人下地干活，或拴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吃草，慢悠的，有时会趴在地上歇着倒沫（又称倒嚼，吃进瘤胃的草料吞咽的过程），但马匹除外，只要看着它趴下了，那一定是病了或者是肚疼，应立即请兽医医治。马的警惕性很高，一旦发现有人靠近时，会发出“咴儿咴儿”嘶叫声。它会警告人们，提醒主人，不许靠近，主人就在不远处！俗话说：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它们很懂人性，与人类相濡以沫，是好朋友。
        有一年，俺大爷家养的老母猪下了一窝小猪崽，非常可爱。我想趁老母猪不注意抱一个回家养着，便悄悄溜进猪圈，轻轻抱着软戎戎的小猪崽刚要走去猪圈。谁知，这个可闯祸了！老母猪“呼”的爬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圆圆，“龇”牙咧着嘴向我袭来，这下可把我吓坏了，怎么办？我把老母猪惹怒了，它不会咬我吧？全身上下一直在发抖，一双腿软地快站不住了，身上直冒冷汗。我不由自主地把小猪崽放在了地上，老母猪立即跑到它身边，用长长的嘴巴拱卫着小猪崽，发出“哔哩哔哩”的声音，意思好像是在说：“孩子，妈妈一定保护好你。”我站在一旁深深地松了口气，突然感觉到老母猪这浓浓的“母子情”真乃可敬可佩啊！
        村东那条明如玻璃带子的小河，像一位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一定倾听了许多小朋友的心声吧？或许她唱了很多优美的歌谣儿，哄小朋友们开心。岁月如流，年轮更新。你依然如旧，还是老模样。
        漫步走在乡村的羊肠小道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没有一丝的异味。天空中时常飞过一群群大雁或其它鸟，它们声声的鸣叫使人心平气和。那些被秋风所吹动的叶子发出了“沙沙”声，仿佛是在演奏着秋曲，让人们都停下脚步，聆听这美妙的旋律。河边的草丛里，周围尽是虫鸣和蛙声，每株小草小花都是它们的好玩伴，我蹲下身来仔细聆听，一声又一声欢快的吵闹声传进耳朵，告诉人们，在土地中汲收大地的养料，不负众望，茁壮成长……  
        村南果园很大，在我的印象中，有苹果树、梨树、山楂树等，棵棵枝繁叶茂，每到收获的季节，会让你得到意外惊喜，果树上琳琅满目，红彤彤的苹果，像红色的指示灯；黄澄澄的鸭梨，像一个个宝葫芦；红艳艳的山楂挂满技头，像串串小灯笼。现在这些果树都是近几年移栽的新品种，少时记忆的果树早已不复存在。唯独那两棵老枣树生命力依然旺盛，树上紫红色的枣子，像是见到老朋友微笑着向我打招呼。忘不了，儿时我经常在树下玩耍，饿了捡树上落下的干枣子填腹充饥，有着一段耐人寻味的趣事。我向老枣树深深鞠了一躬，祝愿它健康长寿，青春永驻。
        走过小石桥， 顺着田埂走到田里，农民收割的谷子，一捆一捆地横躺在地里，散发出扑鼻的芳香。一阵微风吹过，抚摸着我的脸颊，热乎乎的阳光，让我有一种春天将至之感。不，是已经到来。火热的光线十分刺眼，想向前迈一步，却停住了脚，我怎么舍得去弄伤这些可爱的小生命呢？那片黄绿相间立着无数根高高的小旗杆，像一幅美不胜收的风景画。哦，我认识，硬币大的小黄花，花虽不大，但典雅无比。她的名子叫苦莱花、苦苦菜、苦苣菜等，是食药两用的野生植物，性寒，味苦，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止痢的功效。苦苦菜中含有一种特有的醇类物质，对于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有很好的预防和治疗作用。她生长在乡村贫瘠的土地上，顽强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根系极其发达。每到春天，气温刚刚回暖，亦是遇上恶劣的风沙季节，行走在乡间的田野，你会兴奋地发现一片片新绿，那就是在煎熬了整个冬日的萧条后久违的欣喜。苦苦菜幼小的嫩芽破土而出，顶着干旱，冒着风沙，在经历了一个来月的成长后，她进入自己的最有价值的阶段。
        这时乡村的妇女们带着孩子，挎着篮子，到田间地头采挖新嫩而肥大的苦苦菜，为人们献上春天的美味。从早春到晚秋，你不管何时嘴馋了，苦苦菜都是你最佳的选择。
        我家食用苦苦菜，可不是为了享用美味，而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故乡闹水灾，农作物欠收。春天生活青黄不接，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和哥哥弟弟饿得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病歪歪的。母亲为了让我们吃的饱些，她会经常挎着篮子去地里采挖苦苦菜、青青菜、曲曲菜回来，洗干净，用铁锅做成地瓜面的菜糊糊填腹充饥。在那个年代，野菜糊糊成了乡村人的家常便饭，也解救了一个个即将破碎了的家庭，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一阵秋风拂过，迎来了清凉的水汽，也迎来此起彼落的野鸭声叫，我好奇地张望着，只见一群野鸭戏于水中，岸边还有几只野鸭在草丛中觅食。野鸭一见到生人，不免受惊，站在岸上的立马下水游开，在水中的立刻远游，有的甚至还拍了拍翅膀欲身飞起。最奇怪的要数一只身上多是灰色羽毛，脊背正中有一根红羽的野鸭，不妨叫它“一点红”吧。“一点红”停在那儿一动不动，别的野鸭游的游、飞的飞，就它把头扎在水里，掩耳盗铃的模样令人不解。我颇有兴致地躲在岸边，仔细观察着。那个野鸭子见我半天没有动静，胆儿变大了，叫了几声“嘎嘎嘎”！见我没有反应，它便得寸进尺，靠近过来又叫了几声。那“一点红”更过分，直接游过来，啄走我手里的食物。“一点红”耀武扬威地“嘎嘎”叫起来，好像在说：“谢谢你，人间还是好人多。”这让我又惊又喜。
        秋雨飘来，颗颗珍珠般的雨滴落在水面上，溅起一朵朵美丽的小雨花，就像一个个跳动的音符。细雨绵绵，如丝如缕，凉风如泣如诉。带着满怀的许诺，带着满心的欢乐，带着满腹的悄悄话，散发着勃勃生机，成长在枯黄的荷叶中，成长在荷塘的浅笑里。
最有趣的还是发生在爷爷门前那些难忘的事。那是一个火热的中午，太阳烤着地面热烘烘的，我赤着背穿着短裤头，光着脚丫和小伙伴们在小河里玩水，玩累了，我们就一起到大杏树下乘凉，看见那棵高高的大杏树上，长满了青青的大杏子，馋得小伙伴们一个个直流口水。商量过后，我们决定第二天中午，趁大人午睡上树偷杏子。第二天中午我拿着提前准备好的书包和哥哥悄悄地来到杏树下。可谁上去摘呢？这时，有几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呃……你们不该是让我上吧？”“是呀！”“你个头最小，也最灵活，不容易被发现”，“是”，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虽然我会上树，但上树偷东西我还是头一回。所以，我无比兴奋，于是爽快地答应了。在小伙伴们的帮助下，我很快爬到树杈处，发现树枝上结满了一个个圆圆的大杏子，不一会儿就摘满了书包，用绳子把书包系下，我立马从树上滑下，大家躲到墙根处，你一个我一个，用嘴一咬，“哎哟”！又酸又涩，酸得舌头一个劲在嘴里打转转。“小淘气们，酸着了吧？现在的杏子还不能吃，你们提着书包过来，奶奶想个办法，让杏子好吃。”奶奶的话把小伙伴们弄懵了，吓得我躲到哥哥的身后，奶奶伸过手一把拉住我说：“走，男子汉应敢做敢为”。听着奶奶的话，我便挺起了小胸膛跟着奶奶来到家，奶奶把杏子倒进铁锅里，加上水，然后生火。奶奶又温和地告诉我们：“孩子们，记住桃养人，杏害人，李子树下埋死人，这些杏子还没有成熟，吃了会生病的。”听了奶奶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我们几个小伙伴都羞愧地低下了头。随后，奶奶把煮熟的杏子倒在竹萝上，小伙伴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嘴里吃着酸里透甜、甜里透酸煮熟的杏子，咧着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山东省书画研究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