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268 更新时间:2024-06-21

一个人的唐诗之旅(十)

◎李长三

天山南北说新疆(二)


        我计划重新返回南疆。为了那座“唯一活着的西域古城”喀什,为了那座盛产美玉,又处在昆仑山北麓的和田,更是为了我的“唐诗之旅”和“丝路之旅”能够尽量完整……
        古代西域丝绸之路是分为南、北、中、西四条线路的,我查看了一下地图,短时间真的很难走完,我只能选择性地设计了一个路线,起点是从吐鲁番开始,走的是库车、哈密、和田,最后抵达喀什。
        从乌鲁木齐到吐鲁番不远,好像是100多公里。以前对吐鲁番的了解大致也是因为关牧村的另一首歌《吐鲁番的葡萄熟了》,再就是受《西游记》影响,知道这里有座火焰山。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吐鲁番的葡萄和瓜果固然好,而它的历史人文竟是如此雄厚。吐鲁番在汉唐时期称高昌,是古代丝绸之路上的重要驿站和商业重镇,自古便是四大文明交汇之地,曾是西域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它有着四千多年的历史积淀,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拥有极为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加之得天独厚的日照资源,催生了享誉全国的吐鲁番葡萄、哈密瓜等甜蜜瓜果,是名副其实的瓜果之乡。     
        在维吾尔语里,“吐鲁番”的意思是“低地”。吐鲁番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中东部,周围高山环绕,中间是一块盆地,盆地的最低处艾丁湖湖面低于海平面150多米,是中国最低、世界第二低的地方。整个盆地年降水量不足20毫米,十分干燥。吐鲁番是我国夏季最热的地方,所以叫“火洲”。
        我到达吐鲁番的时候,已经过了最炎热的夏季,中午时分也就在30几度。来吐鲁番自然要游览火焰山的,这个被《西游记》说的神乎其神的地方,其实也并非全是虚构,首先它确实很热,如果在盛夏,太阳直射在山上,气温可达70多摄氏度。从远处看去,仿佛有熊熊烈焰从山上升腾。拿当地人的话说,就是“能烤熟鸡蛋,能烙熟大饼”。因此得名“火焰山”。最主要的是,唐玄奘取经路上确实来过这里,并驻留了一个多月。由于他的虔诚和境界感化了高昌王,欲留玄奘做高昌的国师,而唐玄奘志在修佛弘法,自然看不上这些红尘名利,于是果断拒绝,高昌王强留,玄奘以绝食抗争,高昌王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给唐玄奘提了两个条件:一是两人结拜生死兄弟;二是玄奘学成归来后在高昌传经三年,唐玄奘都一一答应。然后高昌王恋恋不舍地将其送走,并给玄奘配备了4名小弟子,以作为取经途中身边的侍者,照顾玄奘。同时,还给玄奘配备了护卫25人,马30匹,组成了一支护送玄奘西行求法的团队。在物资方面还准备了黄金100两,银钱3万枚,绫绢500匹。在当时,这些金、银、丝绸,足够取经路途往返20年所需的全部开销。另外还给玄奘取经路上可能要经过的西域诸国写了二十余封信,恳请诸国的国王照顾好玄奘,才使得玄奘顺利抵达天竺国(印度)。这样看起来,高昌王应该算是玄奘取经路上的大贵人,相比他从长安偷渡西行到哈密这一段,一路上备尝艰辛,有时候连一口水都喝不上。特别是从玉门关到哈密的路上,要经过数百里的莫贺延碛,风沙漫漫,人迹罕至,只能沿着骆驼粪以及倒毙在路旁的白骨摸索着前进,可谓九死一生。而从到达高昌国之后,在高昌王的慷慨资助和精心安排下,可以说是一路畅通无阻,最后顺利抵达天竺。
        可惜的是,三年后,玄奘取经归来并没有履行当初和高昌王的承诺,而是直接返回了大唐。一方面是战争原因,另一方面是大唐天子的急召,不管怎么说他没回吐鲁番都是一件莫大的遗憾。
        有研究者认为,唐玄奘来吐鲁番在翻越火焰山时先是被葡萄沟的景象惊呆了,后来又被这里的坎儿井震撼到了。坎儿井是吐鲁番的先祖们,为了应对极端的干旱,发明的中国早期的水利灌溉设施。坎儿井遗址有着2千多年的历史,现在保留着近千条坎儿井。这些坎儿井的长度加起来超过5000公里。所以,有人把坎儿井、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并称为我国古代的“三大工程”。一条条坎儿井不仅保障了城乡居民的生活用水,还灌溉了成千上万顷葡萄园,把火洲变成了一片片绿洲,构成了吐鲁番的生命之源。它是荒漠地区一种特殊的灌溉系统,在干旱缺水的吐鲁番地区曾经普遍存在。坎儿井的设计和构造相当巧妙,无须任何提水工具就能让地下水顺着地势自动流入城市或农田。因为水在地下流动,不会因为炎热、狂风而大量蒸发,因此一年四季流量稳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地下水利工程”。
        当然,来吐鲁番肯定要去葡萄园的,在遮天蔽日的葡萄架下面,品尝和购买葡萄,也是这里的一道风景,而且葡萄园里,还建有餐厅等配套设施。我们的午餐就是在葡萄园里吃的,先吃葡萄后吃菜,也倒别有一番风味,印象比较深的是在这里吃的大盘鸡非常有滋味,以至于在后来的几年里,一直对其他地方的大盘鸡没有感觉。       
        我们的车辆离开了吐鲁番,开始转向天山方向。独库公路还是要走一走的,这条用了十年时间,以牺牲了160名解放军战士为代价的盘山公路,据说可以一日看尽一年四季的美景。但想到当年为了这条公路,解放军战士所受的艰辛,所付出的代价,心里也总是沉甸甸的。如今这条公路成了一条著名的观景大道。而我,却没有完整走下来,不仅错过了路上的春夏秋冬,还错过了令无数人向往的那拉提草原。
        经过几小时的辗转,来到了天山神秘大峡谷。这座大峡谷比火焰山更要赤红,更要壮观,造型变化万千,宛如置身魔幻仙境,除兼有国内其它峡谷奇峰林立、怪石峥嵘、雄伟壮观、气势磅礴等共性外,还具有一峰多景,景趣超凡的独特风貌,令观者叹为观止。很多人都排队在写有“天境”字样的石壁前面拍照,这里取名天境,确实周边奇峰林立,石如丹霞,天似一线,鬼斧神工。此处的“天镜”与天山顶上的“天池”遥相呼应,像是预示着某种契合。我忽然想到,假如诗仙李白提前来到这里,肯定要把赞美天姥山的诗句移过来了:“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我觉得放在这里,怎么看怎么协调。
        我已经到了库车。库车古称“龟兹”,也是古丝绸之路的重镇,在西域36国中属于大国,被称为“西域乐都”、“歌舞之乡”。令我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还隐藏着比敦煌莫高窟历史更悠久的石窟壁画,它被现代石窟艺术家称作“第二个敦煌莫高窟”。这个叫做克孜尔石窟的地方是我在来库车的路上才查到的,所以第一时间就来到这里。没想到的是,这里和敦煌石窟一样,出于保护的原因,洞窟内是不允许拍照的,连包都不让带。每个洞窟里都配备了相应的讲解员,因此需要每十个人凑一队,发一张讲解卡,凭卡参观听讲解,全程都要跟着队伍,不能乱跑。给我的感觉是又回到了敦煌莫高窟。不同的是这位解说员态度很好,讲解也很专业。
        库车(龟兹)人擅长音乐,是龟兹乐舞发源地。此外尚有冶铁业,名闻遐迩,西域许多国家的铁器多出于龟兹。喜欢美食的朋友肯定喜欢这里,这里被称为“馕城”,夜市是最大的亮点,光葡萄干就要七八种,烧烤的种类有点儿数不清了,好像万物皆可烤。
        接下来就要赶往和田了。另外还去了哈密,哈密就不详述了,没做太多停留,和瓜州留下的印象一样,就是这里的甜瓜也很甜。
        实事求是的说,我的旅程规划很不科学,总体感觉就是绕,多走很多冤枉路,每天都在赶路,有时坐车坐的腰酸背痛,而真正到了和田的时候好像也没有了兴致,忽然觉的有些累,还有些许审美疲劳。仔细想了想来这里无非就是两个缘由:一是它是“丝绸之路”上重要一站,再就是那个早年种下的昆仑情结。我想很多人都会有这样一个情结,一提到昆仑,特别是听到谭嗣同的那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就会热血沸腾。其实昆仑山也只不过是条巨大的山脉而已,它没有景点,没有可以游览的名胜,后来才知道了它最美的主峰在帕米尔高原上。而这种昆仑情结,更多的是一种深埋在骨子里的精神意向而已。
        这种昆仑情节似乎在古今文人中都有体现,最早在《山海经》里就多有描述:“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战国时《楚辞》里也多有提及:如屈原《离骚》中写道:“邅吾道夫昆仑兮,路脩远以周流。扬云霓之晻蔼兮,鸣玉鸾之啾啾……”,《九歌》中的:“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
        到了唐诗中,昆仑更是成为一种诗歌意象了。初唐的杨炯诗曰:“玉槛昆仑侧,金枢地轴东。上真朝北斗,元始咏南风……”,陈子昂诗曰“……昆仑有瑶树,安得采其英。”贺知章诗曰:“旗回五丈殿千门,连绵南隥出西垣。广画螓蛾誇窈窕,罗生玳瑁象昆仑……”王昌龄则曰:“青骢一匹昆仑牵,奏上大王不取钱。直为猛风波滚骤,莫怪昌龄不下船……”高适诗曰:“南山郁初霁,曲江湛不流。若临瑶池前,想望昆仑丘……”还有诗圣杜甫的:“云气接昆仑,涔涔塞雨繁,羌童看渭水,使客向河源……还有很多,不一一列举了。由于诗作频繁出现昆仑,使得昆仑山更加让人向往。但是这些唐代诗人们大都没来过昆仑山,这反而使得昆仑山更加的神秘莫测扑朔迷离。
        在全唐诗里面,很少提及和田这个地方,但是说到和田玉,就不一样了,它几乎成了唐代诗人们的挚爱。仅李白就写了数十首和玉有关的诗,在李白笔下,和田玉成了浪漫思想,绮丽才情的体现:“云卧游八极,玉颜已千霜”,“纤手怨玉琴,清晨起长叹。”《广陵赠别》中有:“玉瓶沽美酒,数里送君还。”《代美人愁镜》中有:“狂风吹却妾心断,玉箸并堕菱花前”,女子的容颜被称为玉颜,眼泪被称为“玉簪”、素手被称为“玉手”、连与女子有关的装饰用具,都与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昆仑产玉,名在和田,君子惜之,铭佩身间……即来和田,没理由空手而还,我索性去了玉石古玩市场逛了一圈,可谓是“乱花渐入迷人眼”,真真假假,不易分辨。这一行在哪里都一样,水有些深,拼的就是个眼力。还好,我淘了两块青白玉,性价比还算高,主要是自己喜欢。
        另外,在途径昆仑山的玉珠峰下面时,正好车辆有个停留,我有幸在山下观望了很久。这座海拔6000多米的雪峰就像高高耸起的龙的脊梁,威严高大,正义凛然,让人肃然起敬。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诗人们那么钟爱昆仑:她的博大、宽厚、巍峨雄壮,其实就是我们民族精神的一种象征。我带着敬畏之心,走到山前。这里并没有上山的路,起码我这一段是没有的,我沿着崎岖错落的石坡爬了一小段,因为时间问题,没有爬太高,只在一条雪融水流过的地方捡了一块小石头,就匆匆返回车上。
然后,继续行驶在赶往喀什的公路上……        (待 续)
          作者单位:区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