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唐诗之旅（十九）
◎李长三
陕南之行（上）
就在我的唐诗之旅接近尾声的时候，有朋友建议我去陕南走走，我对这里还真有点陌生，虽然去过几次西安，也去过陕北，对于陕南，脑子里并没有什么概念，于是我从网上搜索了一下，了解到陕南包括汉中、安康、商洛三个地区。因地处秦岭之南，山川地貌和风土人情与四川、重庆很相似，与陕北有着很大的反差。不仅山川秀丽，民风朴实，还保留着大量的古代遗址，特别是汉中，是汉江的发源地，又是刘备称王之地，张良墓、诸葛武侯墓，魏延墓以及古汉台、石门栈道，还有被尊为隶书之首的龙门十二品都在这里。作为一个情衷书画艺术的人，这无疑有着超强的诱惑力。
1
2021年4月21日，正值周末，一个强烈的出行念头忽然产生了。没有准备，没有计划，没有游伴，依然是一个人，踏上了西行的高铁。
这次出行，有些随意，没有明显的目的性，虽然目标是陕南的汉中和安康，但需要去西安转车，于是忽然想起，还没有真正爬过华山，尽管有两次从山脚下路过，远远望了望起伏连绵的华山，却没有登上山顶领略一下西岳的风姿。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了，所以，华山成为这次出行的第一站。
华山，古称“西岳”，雅称“太华山”，位于陕西省渭南市，是中国著名的五岳之一，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中华”和“华夏”之“华”就源于华山，自古以来就有“奇险天下第一山”的说法。 华山南接秦岭，北瞰黄渭，景域面积约148平方千米。华山还是道教主流全真派圣地，为“第四洞天”，共有72个半悬空洞，道观20余座，其中玉泉院、都龙庙、东道院、镇岳宫被列为全国重点道教宫观。
这是华山的基本概况，也是令很多人向往的原因。在全唐诗里，有很多赞美华山的诗句，李白诗云：“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 黄河万里触山动，盘涡毂转秦地雷……”又云：“西岳莲花山，迢迢见明星。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我喜欢李白的诗，特别是山水诗，尽管唐代的其他诗人也写了很多赞美华山的诗，只有李白写出了华山的神韵，李白不仅是位卓尔不群的诗人，还是个超级的旅行家，他是真正纵情山水而乐此不疲的仙家。
我是晚上12点从自古华山一条道登顶，早上在东峰看日出看云海，这里的观赏效果最佳，朝阳台视野开阔，加之天气晴朗，眼看着红日慢慢从云海中逐渐露出红色的脸庞，完美展示着从初升到全部的华丽蜕变。随着太阳的上升，天空逐渐被渲染为橙色和红色。云海在日光的照射下翻滚升腾，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日头开始升高了，我去了一个卖零食的摊位简单吃了点东西，随后奔着中峰而去。华山的美是不存在死角的，无论是东峰、南峰、西峰，还是北峰、中峰，满目皆是层峦峭壁和起伏连绵的山崖，这个地方其实最适合画家写生的，山形和石头以及峰峦明显能看出国画独有的皴法。可惜的是我这次并没打算在华山久留，在西峰练了一套奇门剑，然后又去了长空栈道售票处。可在亮出身份证后，收票人说我超龄，又没有人陪伴，我被拒绝攀登了。我带着遗憾去了别的景点，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我乘坐索道匆匆下山了，因为这次的主要目标是陕南。
在华山北站坐上了通往咸阳的高铁，我想再去感受咸阳古道的气息。车程不算远，很快便到了咸阳，找了一家驿站，放下行李，然后去小吃街吃了一碗陕西特有的牛肉拉面。来陕西，除了看风景、看古迹，品美食也是重要环节，可惜的是饭量太小，吃不了多少东西。回驿站的时候，天开始下雨了，吧台服务员热情地向我介绍咸阳的皇帝陵多么壮观，袁家村如何火爆等，其实我还真的打算瞻仰一下昭陵，作为唐朝一代明主李世民的陵墓，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这倒不是因为我也姓李，主要是他能文能武，得天下后不杀功臣，“贞观之治”又能造福天下苍生，算得上明君中的明君了。
第二天一早，看着外面还在下雨，貌似一夜未停，且越下越大。本来已经网购了昭陵的门票，却一下子失去了兴致。我忽然想起王子猷“雪夜访戴”的典故：“我本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何必见戴。”古代名士尚且如此，我又何必见李呢！任性一把倒是更合乎这次唐诗之旅的主题。
2
雨还在下。我坐上了去往安康的列车。绿皮火车咔哒咔哒穿行在秦岭的隧道中。原以为穿过几条长隧道就会到达陕南边境，谁知道穿来钻去的大半天才进入安康境内，到底穿越了多少个隧道已经数不清了，却充分见识到秦岭真的太大了，八百里秦川确实名副其实，不仅长而且厚。一路上除了钻洞，就是翻越起伏连绵的山峦，在接近安康的时候，窗外不断出现了很多可以入画的美景：比如茶田里耕作的农家女，水田里扶着水牛的斗笠男，在氤氲迷蒙的山水间移动着，形成了诗一样的画面。
火车已经进入安康火车站，我看了一下手表是下午四点半，出站时发现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大概是阴雨天的缘故，抑或是这个区域太破旧，也可能爬完华山太累了，我顿时没有继续旅游的兴趣了。我就近找了家宾馆，计划明天返回家乡。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开窗一看，已经雨过天晴。我穿好衣服准备找个环境好的地方去晨练，听吧台的服务员说这里离着汉江非常近，就按她指引的方向，奔着江边走去。
很快到了江边，只见一条宽阔而清澈的大江横在眼前。对岸是安康的城市中心，城市的上方一片起伏错落的青山，青山中间被一段横向的白云隔开，把青山分为上下两段，上面的山尖漂浮在白云上面，像极了很多山水画家笔下的远山景象。以前总觉得画家这样处理是主观的想象，原来真的有这样的山水啊！我禁不住长吁一声，昨晚的压抑，登华山的疲劳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直接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不走了，我要在此住一段时间。这时，一只黄鹂鸟在不远的一颗栀子树上婉转的鸣叫，把彼岸的青山衬托的更加鲜活。这一天我始终没有离开汉江，画了几幅小稿，写了一首律诗：《七律-游安康》
暮宿安康汉水边，
清晨漫步绕洲滩。
随心作画两三笔，
即兴填词五六篇。
近看黄莺鸣栀树，
远观白雾断青山。
莫嫌日晚春归去，
月照烟江正扬帆。
3
在安康的日子里，我对这里的小吃没有太深印象，一直在观景，或者在观景的路上。在去往瀛湖的路上，出租车司机告诉我，既然这么喜欢山水，应该去南宫山看看，那里的风景才叫一个美。我问他去那里多远，能不能带我去，他说有些远，可以坐大巴先去岚皋县，那里有专门通往南宫山的车。我有些迫不及待，第二天下午两点，便坐上了去往岚皋县的大巴。
雨又下了起来，虽然不大，却没有停的意思。走了一段时间，大约半个多小时，雨开始小了，时断时续，我们的车也进入到山峰极其茂密的地段。我透过车窗，看到那些形色各异的山峰在云中起伏着，云在山间飘动着，我发现这里的山一旦遇到小雨，就会变得异常活跃，如同一幅幅水墨淋漓的山水画，并且还会遇到很多无法言说的现象。我最喜欢看的就是山水间的那一片片的流动的云，我似乎一路都在追着白云走。就在汽车通过一个收费站路口时，眼前蓦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云，这片云大到上接天空下接陆地，并且散发着彩色的祥光，这时天也开始转晴，云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的车辆一头扎进了祥云之中，浑浑噩噩走了几分钟，正当觉得有点沉闷时，车辆驶出了云层，眼前顷刻出现了一座小城，这座小城被青山环抱着，被云笼罩着，云在山间流动，山在云上飘浮，有的山顶的云和天上的云接连在一起，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我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赞美，只是惊讶地喊了一句：“哇，这是什么神仙地方！”司机随口说了句：“岚皋县到了，你们拿好行李，准备下车吧！”
我出了车站，并没有急着去投宿，而是在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流边上溜达。这条河相比安康城中的汉江窄了很多，但比汉江精致的多，漂亮的多，站在桥上望去如同一条蜿蜒的玉带镶嵌在山水环抱的小城中间，河水翠蓝而清澈，纯净的没有半点儿的杂质，两岸茂盛的水草整洁的生长在水边，草丛的外延则是长长的木板栈道，偶尔有人在栈道上慢跑。我顺着河畔的台阶下到木栈道上，走走停停，游完了很久。在穿过一座桥洞时，看到一块石碑上刻有文字，得知这条河叫岚河，岚皋县因地处岚河两岸，故取名岚皋。说实话，岚河这个名字真的配不上它的颜值，我原以为这么带有仙气的一条城中河，一定有个超凡脱俗的名字才对，怎一个“岚”字了得？可仔细观察一番，岚河水清色蓝，两岸山水颇多岚气，如梦如幻，“岚”字命名也算贴切。
太阳开始落山了，河水开始出现“渐变色”，本来碧蓝色的河水忽然变成了“半江瑟瑟半江红”。我凝望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河边，走上了那座高高的石桥，正当我准备离开岚河寻找驿站的时候，小河上方的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条彩虹。彩虹如同巨大的拱桥一样横跨在岚河上空，虹的影子映射在小河的中央，夕阳的余晖也染红了山间和小城上空的白云。而我，却更加不忍离去。 （待 续）
作者单位：区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