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参观济阳汉墓博物馆
◎王小萍
距离央视十套《探索·发现》播出济阳三官庙古墓葬考古纪实已经5年了,我却没看过也没去过。作为济阳人,今天的我第一次走进了济阳区汉墓博物馆。
推开洒满阳光的玻璃门,穿过“大风起兮”的刻画屏风,我随拓片开始一一观摩。昂首的马拉着滚圆的轮,车盖下是憨厚的官,马前是匍匐的鸟兽,马旁是送别的门生。马车,华盖,出行归来,官换袍戴冠,手持笏板,毕恭毕敬觐见君王。
拓片无声,台阶有声。当我转弯踏上石阶,噔噔噔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不同于其他景点在台阶上留下的赞叹声和相机快门声,脚下石阶只陪我一起,默默寻访这座1800年前的墓。
半圆的弧被编织密室的钢丝网勾连,弧外是堆砌齐整的砖块,再下面是面积更宽些的地基。几处约2米长的椭圆形砖桶与周边的地基相连,让我想到老家坟中的“坟桶子”。青砖、圆桶、平地,这所东汉时期的墓群没有想象中的辉煌和张扬,就这样简单直接显现在了我的眼前。
沿台阶拐走,我才知道露出的只是顶,房间都在地下。墓室门不高,进入前先弯腰。正预低身,我被头顶石板顶了一下。迎头内向而卷的双角,温顺的眼神,修长的脸鼻,门楣上的石刻羊首浮雕,雕刻于距今1800年前。彼时的济阳隶属济南国,地处黄河下游,虽历经反复的河清河浊,却未阻隔他奔向文明的脚步。在这片丰饶的土地上,向来不乏能工巧匠。
乍看起来,这房屋与现代住房相差无几。都是齐线,砖垒,石灰抹平砖缝。视觉差别是村中建房都用红砖,这里是青砖。感官差别是墓室内比外面温度高,却更清冷。除了有灯光没阳光,还源于墓室内部的潮湿环境。不仅潮湿,最左侧的墓室内外还均有水。
是的,室内室外均有水。左侧墓室内后铺的木板满是水渍,墓室地面则湿漉漉的。室外,还有个水质清澈的小小水洼。想到这所古墓最早因村民抽水被发现,一切就都有迹可循了。其实古人将墓修到水下,除了依山傍水的风水说,还能起到防挖防盗的作用。
可惜,这位墓主人的运气不好,历经多次盗掘,他的墓地只剩砖墙和石像,没有任何陪葬品和能彰显他身份的证明。
但是,这种半地穴式砖石混筑多室画像石墓,仅见于王墓级大型墓葬。由此推测,墓主人定是位落落大方的贵族。高耸的鼻梁、略深的眼窝,满脸英气。后背挺直,双臂展开,确定黑色袍服已完全舒展开。左右手同时抚摸腰间的玉带,再次端正头顶的二梁进贤冠。这位身长八尺,肩宽体阔的后生,历经刻苦攻读和一路奔波终以坐到了君王的身旁。
良臣择主而事,圣君视相而为。在等级严格的汉墓群中,可以建造各室均有羊首浮雕的规格,就是君对臣认可的最好佐证了。那时的羊,早被赋予了家畜以外的意义。《说文解字》中有“羊,祥也,祥,福也”;《礼记·月令》中说“羊,火畜也”;《释名·释姿容》中言“羊,阳也”,这几部文集均成书于两汉时期。将羊作为石相生立于墓前,最早也出现于东汉。
济水韶韵,历史悠长。济阳虽只是个鲁北平原的小城,但对文明的传承和文化的重视古来有之。自2018年村民池塘抽水发现此墓群起,济阳区文物单位立即开始抢救性发掘,这座近2000年前的古墓才得以与我们见面。
白灰抹墙始于新石器时代,青砖起源于西周,精细石刻是东汉的手工艺作品。勾连的钢丝,复原的穹顶,则是现代考古专家的功绩。
修整过的封土比刀背都直,密实到只剩细麻的小孔。一株白径灰顶的蘑菇穿出夯实的土,直愣愣的挂在横切面外。小蘑菇不管已过百天,还是刚刚满月,都是这片原生土地的新生灵。
离开墓室,来到封土层。硬结的白碱土,糯软的绿绒毛,随意无序的散布在平整的地面上、完整或破碎的方砖上。相比墓室内的长条砖,穹顶的青砖既大块又方正。
墓二的正门还没有打开,我们从侧门进。墓二比墓一的墓室少,每扇门石上均有似龙、似凤图案。石刻门楣的羊首前,展翅的鸟,有呼啸的兽,紧紧绕其旁。
这座山东省近50年来发现的同型制汉墓中最大规模的双墓道画像石墓,除了无私展现他的建筑美,并不肯告知我们墓主人究竟是谁。
既然老祖宗想用他自己的节奏慢慢揭示,那我们就带他来看看外面的现代的世界。
烤地瓜的甜腻撒播在空气中,地瓜车的热雾散播在人群中,喧闹的人群分散在大葱摊儿和调味料架前。一副济阳冬日的人间烟火就这样水灵灵的展现在老祖宗的眼前。
路旁,微风中的芦苇轻轻摇摆。从沟坡上的落叶,到薄冰中的芦苇,从塘中的残荷再到远些的苇丛,虽都是枯黄却也层层分明互不打扰,同一个世界同一片蓝天。
天气晴好,天空蓝的像水洗过一般。雀儿从田埂上飞起,叽叽喳飞上树丫,要带石刻门上的鸟儿来参观它的栖息地:水草丰美,气候宜人,安全惬意。
冬日暖阳,今日济阳。从2017年第一次见到1.3吨的汉代石羊,这是我第一次参观被列入省级文化保护单位的汉代博物馆,但绝不会仅此一次。更悠长的历史,更深层次的探索,让我们共同期待。
作者系区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