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江湖夜雨
张加增
原来,这黄河自上游的唐古拉山一路走来,汇集起数不清的小溪,积成越来越大越走越急的水流,夹带着大量的泥沙,经过几千里的奔波,直至成为黄色的波涛,一直向着东面的大海奔腾而去。但是正因为它携带的泥沙太多,临近下游时,便有些力不从心了,它一边流一边淤下泥沙,时候一长河床便渐渐变高,这水就走不顺畅,于是多年后便形成为地上河,也叫悬河,它硬是比两岸的土地高出很多。不管哪个朝代总是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来加高加固两岸的大堤,尽管这样,因了雨水的不同亦或上游来水的多少,决口的惨景还是时常发生的,这在梦白先生《孤城志》中记得是十分详尽的。有时一次决堤会把下游许多村庄土地淹没,当食物尽绝时,竟发生人食人之悲剧……
无论如何这大河像一条泥做的龙,滚来滚去,年岁久了,两岸上便淤出一块块土地,这便是黄河造田。在这新造出的滩地中便生出些马莲、红柳、芦苇什么的草植物,疏疏密密的其间生长着各种鸟儿和鼬獾蛇兔什么的小动物,当然还有些关于水怪妖怪之类吓人的传说……同时,这靠河的滩地的草丛苇蒲也成了秋去春回大雁们的临时歇息之地。
年复一年,雁们依了季节的变换,从北方亦或南方而来,不知飞了几千里几万里。累了,便在这有水有草人迹罕至的地方住上一夜。醒来便在河边喝点水找点小鱼小虾或草籽什么的吃了,攒足了劲儿,接着又会远行而去。
说来,这雁们是十分惊觉的,当它们选准地方入睡时,是专门安排有雁轮流值班的。一有动静它会马上唤醒同伴,以选择逃跑或转移栖息之地。因为黄河边上的人们常常去苇丛中逮那些狗獾狸子或拣拾鸟蛋什么的,渐渐便发现了雁的行踪同习性。于是,便在晚些时候,待雁们熟睡后,悄悄靠近。先是用土块儿朝梦中的雁群投去,开始时放哨的雁会跳起来,及时而惊慌地呼唤同伴,将整个雁群惊醒。它们盲目地蹦跳起来,四处张望着,还“嘎嘎”地相互询问出了什么情况,看看周围没有什么动静亦没有什么危险,又纷纷倒头睡去,它们太累太乏了。
过了会儿,旁边的人再丢一个土块过去,放哨的雁蹦了一下,呼唤了一声,雁们稍稍动了一下,但是他们懒的再起来了。又过了一会儿,狡猾的人又丢一块什么东西,就连放哨的雁也没什么反应了,想来它也累的够呛,乏的要命,已经熟睡了。为了保险,人们接二连三丢过土块,雁们完全没有什么反映了。于是,人们提了口袋急步走上前去,把梦中的雁拾进袋中,这动作要快,因为雁太重了,像一只小羊,肯定超过一只肥鹅,一般人只能拣上两只最多三只。因为在它们被摁进口袋时,它已经醒来并使劲地呼救,最后多数的雁还是被惊起拔地而高飞了。
这天,就着淡淡的月光,张福喊上金通、二华、宝林三个民兵,潜伏在往年雁群起落的四周。说来也怪,雁们的迁徒是很有规律的,几乎在每年固定的时间行进在固定的路线起落在固定的场所。依据雁的这个特点,每年他们只要在那段日子里,在去秋大雁栖息的地方守候,是一准会捉住几只的。
这一晚,他们一行四人一直等到二更过后,还真的如此这般的都逮了两三只。张福虽然手快,但腿脚不方便,也只逮了两只。这两只已经足够了。他和老娘吃一只,给周玲母子俩一只,一家人可以好好的解一顿馋了。那大雁的肉香而不腻,劲道且大多是肌肉,吃尽嘴里风味独特。这是因为它们以虫鱼鲜草为食,饮江河湖泊之净水,加上常年飞行,浑身是结实细嫩的肌肉,而没有堆积的脂肪。清炖时放一些花椒大料葱姜什么的,先用大火炖半个时辰,再用小火煨上会儿,哦!那香味隔老远就能闻到……
第二天,张福把两只雁炖好了,满满的一大铁锅。一只和老娘分享,一只给了周玲母子俩。看着亲人们狼吞虎咽,饱餐天鹅肉的样子,他开心极了。要不是掌握了特殊的逮雁的技艺,谁能有这个口福啊。
又过了两天,那几个吃美了雁肉的民兵又缠着张福去逮大雁。反正晚间没事儿,就当玩吧。还是那个地点那个时候,当他们守候的有些发困的时候,还没望到雁群飞来,那个叫金通的民兵一边在一旁撒着尿,一边问他,“福哥,雁阵是不是过完了,咋地还不见影子?”“还能再过几拨,再等等,急啥。”(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