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左大儒有遗篇
——小记清代张尔岐手书遗嘱
济阳县博物馆 王 邕
张尔岐,今山东省济阳县回河街道张稷若村(乾隆三十年《济阳县志》载张为济阳西乡宜约)人,生于明万历四十年(1612年),卒于清康熙十六年(1677年),字稷若,号蒿庵,又号汗漫道人,系有清一代济阳县录入国史第一人。其家世代隶农,至父张行素一代,方由耕而读。张尔岐取得生员资格后,多次参加科举考试,屡不中。崇祯十二年(1639年),清军侵略山东,至济阳县,其父及三弟死难,四弟死而复苏。十七年,明清鼎革。顺治三年(1646年),地方大员推荐张参加秋试,以贫病婉拒;七年,被选送国子监学习,以母老而辞谢。君父之仇、亡国之痛促使张尔岐决绝于科举,拒不仕清。
放弃科举后,张尔岐以教学和治学为主业。乐育桃李,培养了如顺治、康熙两朝帝师、官至刑部尚书的艾元徵等一大批有为学子;潜心研治经史,有《仪礼郑注句读》《周易说略》(录入《四库全书》)《老子说略》《蒿庵集》《蒿庵闲话》等著作传世。
张尔岐以经学造诣精深而闻名山左,又以治“三礼”绰然成家,得到著名思想家顾炎武敬佩,被誉为明末清初山东大儒。康熙十二年(1673年),张尔岐应聘到济南府,与顾炎武、薛凤祚、李焕章等同修《山东通志》,凡三载。顾炎武称:“独精三礼,卓然经师,吾不如张稷若”;又称:“根本先儒,立言简当。以其人不求闻达,故无当时之名,而其书实似可传”。张稷若博文多识、精于义理,同时具备了汉唐以降南北学风致广大、尽精微的双重特点,被誉为山东自郑玄、孙复、石介以后一人而已(清·李元度语)。张尔岐诗文著作涉及论学、说理、证史、交游、掌故、历史古迹、乡邦文献等,对我们深入认识明末清初山东地方社会尤其是济南地区社会现状有很高的学术和史学价值。
《张尔岐亲笔遗嘱》现藏于济阳县博物馆,《遗嘱》为纸本,麻纸,横折,长124.5cm,宽27.5cm,计663字。现将张尔岐遗嘱试做介绍。
遗嘱全文:
吾自数月以来饮食日减,医疗不效,恐遂不起。及今未至大困,告示子侄,当敬受之:
祖父以来,家世忠厚。吾承遗绪,虽无所建立,颇爱名节,好诗书。汝等敬守耕读二事,朴者力田,聪明者读书。皆无忘忠厚孝友,礼让自持。虽风俗日移,不可辄变,有负吾言。
先人产业,自经丧乱,斥卖已薄。吾与汝叔父所分,交割久明,无庸再议,后日不得妄有争竞。且汝辈粗知义礼,亦不至此。汝二叔以残废不能务农,所分者少,吾代纳赋税以补之。今既无子,异日奉养之者,着落西院,兄弟已有成说。奉养之人,既有其产。吾家诸子,不得以为绝产,妄有希望。汝二叔、二婶生存一日,吾家即为代纳赋役一日,直待终养之后,方将赋役拨付承产之人。
汝兄弟三人能同居甚善;如觉不能,即分割田宅,彼此商量度审,求其相安,勿伤和气。书籍不必分,但经营一妥当屋子安置。能读者读之,读毕仍还故处,永著孝宽一门收掌。至于后来买赠者,听自便。
吾生平所著文章,各录一本收藏,以待后之君子或有同志者,必能为吾传布;至于家乘一卷,更当谨护;《仪礼》欠一净本,若于一二年内能为之,吾无所憾。
子孙辈不拘东西各房所出,但有聪明能读书者,大家极力成就之。倘有一人能大门户,皆祖宗光荣。即远枝有秀出子孙,亦当收敛教道。近见谱牒相通者,尚能看管其后人,况坟墓未远者乎?!
吾以诸生久次出学,又以贫病不曾赴京入试,既非太学生,又非生员,只是田野处士而已。吾百年后正当敛以处士之服,殡以单棺。昔葬先母,以贫之故不能备椁,吾断不可加厚。况汝辈贫乏有加于昔,岂可强力取咎。
佛事宜尊文公之训,断不可做。其他仪节,量力而行。凡世俗夸大华奢之事,一切革去。墓定在先祖之旁。后日葬母、继母及庶母,从便宜可也,不必拘拘从葬。
凡笔所不及,一切推而行之,只是俭约而已。近日好侈,本是恶俗。古人裸葬矫俗,良有以也。吾嘱已毕,读书种田,立心植行,各自努力。
孝睿昭本,醇修启后,永世作仪,自天笃佑。
遗嘱通篇以小楷写就,行文一丝不苟,有别字两个,作者自行勾改,观其书法气韵,应为一气呵成之作。读其遗嘱,娓娓道来,尽显长辈对后代的殷切期盼和谆谆教导,内容涉及赡养长辈叔父、兄弟和睦相处、图书著作交代、家族子孙教育、勤俭薄葬后事及后世十六代辈份编排等。通篇没有泛泛的大讲空洞道理,而是将传统美德娓娓叙来,将和谐与自强的神髓融入字里行间。读罢,使人感觉仿佛这位名震山左的老先生就在我们身边一般——和煦春风,大道至简。
张尔岐先生是济南地区继秦汉之际伏生之后另一卓然独立的大儒,在济南地区影响甚大,以致周边百姓将其神化为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天人。现济阳县尚存有回河街道张稷若村的张尔岐墓和垛石镇白杨店村的蒿庵祠等。
作者:济阳县博物馆馆长
王邕 13605410876
地址:济南市济阳县老城街27号济阳博物馆(251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