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链接

        开元二十四年，唐玄宗罢黜宰相张九龄，擢升李林甫接任其职。很多传统史学家把这件事当做开元盛世的结束。翻阅《资治通鉴》唐纪，似乎很容易就能证实上述结论：大唐政治风气的恶化，边疆叛乱的酝酿，都能追溯到这场人事变迁的受益者李林甫的身上。
        不管此评论公允与否，李林甫对唐朝社会产生的巨大影响是毋庸置疑的。他身居相位十九年，成为玄宗朝任期最长的宰相不倒翁。在他死后的第三个年头，安史之乱爆发，天下血流成河。后来人们反思这场叛乱，发现杨国忠的无能和火上浇油只是诱发安禄山起兵的直接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则要归咎于李林甫。是他为了“专宠固位”，断绝节度使的拜相之路，才向皇帝提议边军节度使由“勇决习战”的胡人将领专任其职。他的如意算盘是，胡人不懂文墨，即便立有军功也不会调任文职，不会威胁他的相位。只是如此一来，节度使们长期占据一方，集军权、财权和行政权于一身，不臣之心日渐增长，大唐国防从内部生长出了不稳定的因素。朝政方面，李林甫独揽大权，堵塞言路。他曾召集谏官们训话：“今明主在上，群臣将顺之不暇，乌用多言！诸君不见立仗马乎？食三品料，一鸣辄斥去，悔之何及！”。这番言辞卑劣无耻又极有分量，把一个鸣与不鸣的活教材摆出来对群臣进行赤裸裸地威逼利诱，把贞观年间形成的直言进谏之风破坏无遗。百官变成了喑声不语的立仗马，国家决策不再依靠群策群力，长此下去，再风光的朝廷也会失去凝聚力。这也就不难理解：当叛乱发生后，唐王朝为何难以形成君臣一体、上下齐心的抗敌局面。
        当然，人们更愿意从道德层面去历数李林甫的恶。李林甫做事没有底线和原则。只要皇帝想做的，不管对错，他一概顺应，积极促成。玄宗想废掉太子李瑛。宰相张九龄力谏不可，并举出历史上无故废太子所引发的的种种祸端，李林甫则力挺皇帝的想法，并怂恿说“此主上家事，何必问外人！”，一句话就打消了玄宗的顾虑。凭着这种“善养君欲”的本事，李林甫获取了玄宗最大的信任，挤走了性格耿直的张九龄。
        李林甫嫉贤妒能，生怕有才能的人被皇帝重用，于是挖空心思去打击那些对自己有潜在威胁的人。他极为伪善，能把恶毒的心肠隐藏在谦和的外表下，把笑里藏刀、无中生有、借刀杀人等害人伎俩运用的炉火纯青，让对手在不知不觉中便落入圈套。所谓“口有蜜，腹有剑”是对他最恰当的评述。一次，李林甫得知玄宗想重用绛州刺史严挺之，就提前跑到兄弟严损之面前花言巧语：“皇上很器重您的哥哥，只要想办法能回到京城，必然会被重用。”同时说如果严挺之上书称病请求回京修养，皇上一定会批准。严氏兄弟不知是计，依此而行。等他们称病的奏章送到，李林甫对玄宗说：“严挺之年事已高且身患疾病，不如授个清闲官职颐养天年。”玄宗感叹良久，打消了对严挺之委以重任的念头。又一次，他在同僚李适之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华山有金矿，如若开采可以富国强兵。李适之觉得是好事，便向玄宗汇报。玄宗找李林甫商议。李林甫表示早知道此事，但考虑到华山对应着皇帝您的本命，是王气所在之处，开凿金矿会对陛下不利，所以不敢奏言。玄宗听后对李林甫大为赞赏，同时深深责怪李适之虑事不周，严责其以后不得擅自奏事。
        此外，李林甫还借着维护国家利益的名义去打击株连政敌，很多朝廷重臣都被他栽赃陷害而家破人亡。他设计害人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争权夺利是条凶险万分的不归路，一旦踏上去就很难全身而退。天宝十一年，一场所谓的谋反案牵连到了李林甫的亲信王鉷，由此玄宗皇帝对李林甫也起了疑心。皇帝的突然冷落以及新权贵杨国忠的受宠让李林甫忧心如焚。他想借故把杨国忠支出朝廷，玄宗明确表示杨国忠是宰相的备选人，即便形势需要杨国忠去地方任职，那也是暂时的。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打败了那么多有才能的对手，到头来反而让杨国忠这样的庸才渔翁得利，李林甫觉得这是对自己人生的一个讽刺。忧愤交加之下，他病倒在床上。病痛中，年逾古稀的李林甫仍然希望皇帝能驾临看望，像以前那样给予自己足够的恩宠。这实在是病糊涂了的表现，皇帝岂能把恩泽施舍给一个已经失宠的臣子？
        当年冬天，李林甫病逝。这位生前以害人为能事的宰相在死后被政敌诬告，罪名是意欲谋反。于是，玄宗皇帝下令剥夺李林甫的一切恩荣，抄没其家产，流放其宗亲，并改以庶人之礼将其下葬。从那时起，人们算是可以用“口蜜腹剑的奸相”对李林甫盖棺定论了，人们忘记了或许不愿承认李林甫也有着精明能干的另一面。他务实不喜虚华，做事懂得变通；他御人极有手腕，连桀骜不驯如安禄山者都对他敬佩有加；他主持修订大唐行政法典，改革赋税制度，做出了一个宰相应有的成绩。人们有意淡忘这些，这不能怪历史的不公，而是李林甫的咎由自取。李林甫不缺乏政治家的能力，以他的聪明才智，原本可以对国家长治久安做出更好的规划，可他缺乏政治家的胸怀和眼光，他把谋划军国大事的智慧运用到人际关系上，把大部分心思放在了如何维护自身利益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损害国家利益，甚至残害同僚，用他们的尸骨铺就自己的顺畅路。这一切都注定了李林甫只能沦为一个下流政客，沉没在历史长河的黑暗深处。 作者单位：现任职旺旺集团山东总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