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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妈妈听到声响跑出来的时候，爸爸已经不能动弹了。那只哑铃，很准确地砸在了他的头上。惊恐万分的妈妈，顺手抄起门边的一只拖把，朝爸爸头上砸了一下，然后顺手把我拉到了她身后。
        愣了处刻，我和妈妈像是突然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下都傻在了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的声音飘过来，梦里一样。妈妈说：“海海，他……他是你爸呀！”说完，妈妈哭起来。
        我也哭了。
        妈妈替我抹着泪，说：“海海，苦命的孩子，下辈子，千万别再投胎到这样的家里来受罪了。”妈妈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拿出一套衣服让我换上，“海海，天快亮了，你出去躲躲吧，到奶奶家、姑姑家都行。到时，你就说夜里没在家，就妈妈和爸爸在家。”
        我愣了一下，把妈妈拿衣服的手推开：“妈，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哪都不去。”
        不论妈妈怎么说，我都不走。妈妈急了，甩手给了我一巴掌。从小到大，这是妈妈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打我。
        抓住妈妈的手，我哭着说：“妈，我哪都不去，我不能扔下你不管。”

13

        进来以后，我想了很多。一些以前从没想过的事，在这里边都想了。
        爸爸确实是个非常不负责任的人，酗酒、家暴，整天无所事事。可仔细想想，爸爸也有他的痛处，他也不是不想挣钱养家。如果他不想挣钱的话，就不会整天干这干那了。
        每次他打妈妈的时候，我都恨他。他不只是打，还骂。骂妈妈，很难听。可每次看到爸爸醒过酒来以后，点头哈腰地跟妈妈说好话的时候，我又觉得他很可怜。
        也许，这些仇恨在心里积得太多太久了吧。
        不管怎么说，他是我爸爸，平时我不应该那样对他不理不睬。更不应该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来。现在想想，我竟然杀死了自己的父亲！那一刹那，我怎么竟然变成了魔鬼了呢？我恨我自己！自从发生了那个事后，我特别害怕晚上，闭上眼，就是爸爸血肉模糊的脸。他那么近地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我想请他原谅我，可是， 我不知道如何跟爸爸说。爸爸被我杀死了，原谅的话，他已经不能说了。一夜又一夜，我就那么直直地瞪着眼睛，直到天亮。
        本来，我是想帮妈妈解脱掉的，结果却害了她。事发后，妈妈也被关押进了看守所。我害了爸爸，也害了妈妈。
        现在，我最不放心的是妈妈。妈妈前半生，经历了太多不幸。我出去后，一定要好好工作，尽我所能，让妈妈的后半生不再有泪有痛。用我的行动，来赎我的罪。
        庭后絮语：
        涂苍海和他的妈妈，虽然也曾是受害者。但是，他们没有通过正当的渠道，给自己以保护，而是走上了这条害人害己的路。
        任何人都没有权利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哪怕这个人再十恶不赦，我们也没有处置他生命的权利。何况，他还是涂苍海的父亲。
        案发后，涂苍海的爷爷奶奶和姑妈们联合众邻居给法院写信，要求对其母子免于刑事处罚。但法律是严肃的，他们的请求，没有获准。
        案发时，涂苍海已满14周岁,对其故意杀人行为应当承担刑事责任。考虑到其系未成年人，到案后认罪悔罪态度较好，且获得了被害人近亲属的谅解，被害人亦有一定的过错，法院决定判处涂苍海有期徒刑9年。（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