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563 更新时间:2019-02-18

小说连载:雪花那个飘

齐建水

        天刚亮,王连禹又像疯狗一样找上门来,点着俺的鼻子吼道:“黄梅香,你这狐狸精!你把新生和新成藏到哪儿去了?说!”
        俺的脖子一下子吓短了,心里很委屈,后退一步说:“还不是你把他俩逼走的?俺真不知道,俺也找了两天了,谁知道这两个冤家藏到哪里去了?”
        前天晚上,王连禹要带两个孩子去东营,俺不同意,两个孩子也不同意,他就挥拳把俺揍了,还在新生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两脚,早晨,两个孩子就不见了踪影。
        王连禹双眼通红,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气极败坏地把拳头挥到俺的眼前,强词夺理:“胡说!一定是你把他们藏起来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的话,好像着火的房子里喷出的火焰。
        “谁要知道不告诉你,天打五雷轰!”俺对天发誓。
        不知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俺值不值就发毒誓,一发誓就是死,而且不是好死。
        见俺如此回答,王连禹一下子泄了气,身子像抽去了筋骨,蹲在地上,把脸埋进手掌里,“哇”的一声哭了。
        俺摸摸炕边竹簸箩里的剪刀,真想上前把这个仇人给捅了,但是俺没有那个胆。这是俺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这么无助地痛哭,这哭声本是对方的软弱表现,可不知为什么,这反倒更加剧了俺的恐惧,就把手悄悄缩了回来。再说,寿长曾反复嘱咐过俺,不让俺做傻事,以后抚养两个孩子还全靠俺呢!
        王连禹哭了十几分钟,突然一下站起来,用衣袖擦擦眼泪,又用食指点着俺,一字一句地说:“黄梅香,你听着!如果那两个兔崽子回来了,你一定要想法把他们留下来,要不然,这……这就是你的下场!”他举起桌子上的那把暖瓶一下掼在地上。
        暖瓶发出很大的爆炸声,一片玻璃飞起来把王连禹的腮划开一道口子,血像一条蚯蚓在他腮上往下爬。
        王连禹走了,很久,俺才从惊恐中醒过神来,一摸,两条裤腿都尿湿了。
        俺走到里屋,想换另一条单裤,却穿不上,因为怀孕了,肚子上就像扣个面盆,提不上腰。前些日子,俺本想把这条单裤改得肥一点,但它是寿长送给俺的结婚礼物,有着特殊的意义呢,就没舍得改,身上这条脏了,就趁晚上洗一洗,晾干了第二天接着穿。当时,有两条以上裤子的人并不多,很多人一年四季只有一条裤子,冬天填上棉絮当棉裤,夏天拆下棉絮当单裤。俺是个例外,俺原来有三条裤子,都是寿长给俺扯的布,俺自己裁缝的。可有一天俺娘来,从晒条上不由分说就摘走了一条,她说俺妹妹的裤子露着腚瓣子了。俺娘的脸皮越来越厚,从俺家往回拿东西,从不管三七二十一,天经地义一般。这次大白天俺把裤子尿了,怎么办呢?俺只好找出了寿长的一条棉裤套在身上。寿长是那样的高大,俺是那样的娇小,一条裤腿就差不多能把俺盛下。裤腿太长了,穿鞋时费了很大的劲。
        俺想收拾一下王连禹摔碎的暖瓶,本来身子就很笨了,加上又穿了肥厚的大棉裤,腿脚更加不灵便,一别,一屁股摔到地上。肚子里的胎儿不乐意了,开始练起了拳脚,“咚”,左边一下,“咚”,右边一下。
        俺的眼泪一下子开了闸,汹涌而下。俺开始张开大嘴哭,哇哇的。俺开始边哭边骂:“程寿长,你个狠心的,你怎么能去杀人呢?你要是被枪毙了,撇下俺让俺咋活呀!呜呜!俺有心跟你去死,可你又要俺把新生和新成拉扯大,可那两个冤家不听俺的啊,现在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让俺怎么办啊!呜呜!你还让俺肚子里又怀上一个,天哪!”
        骂完了程寿长,又开始骂自己:“老天爷,你前世作了什么孽啊,这么命苦!猪狗不如的害人精,咋还有脸活在世上!”
        骂完了自己,又开始骂俺娘:“娘啊,你这该杀的娘!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逼俺嫁给寿长,更不该逼寿长害死他的老婆!你这老不死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