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里王,我们的青春圣地
◎刘林修
屈指算来,毕业已经43年了。在学校同窗学习的日子,恍如昨日。那是一九七四年的八月一日,怀着几分新奇略加忐忑的心情,头顶骄阳,来到了洼里王这所真的是没有围墙的学校。学校的状况,现在看来,颇有些简陋。可随着同学之间的相互熟悉,自己也渐渐地喜欢这个地方了。
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还是敬爱的老师们。虽然,那个年代没有多少同学把学习当做一回事,可老师们的教学素养,却是相当了得。你很难想象,那么多名牌大学毕业的老师,能来到这个穷乡僻壤,承受落寞与清苦。这也只是那个年代才能发生的事情,也真是委屈了他们。
最使我难以忘怀的,是闫秀忠老师。他棱角分明,微黑的面庞,留着气度不凡的背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忘不了,讲台上,他双手撑着课桌,睿智的目光扫视着我们。用他渊博的知识,把课讲得活色生香。最让人佩服的是,他就像一把万能钥匙。什么课程教师空缺,哪个地方没人扛得起,他都能应付自如。物理课老师无线电部分讲不了,他上;学校排演文艺节目,他当导演;美术课上,他把绘画的什么视平线、透视关系讲得清楚明白。学校参加县里的歌咏大赛,大型配乐组诗,他写。曾记否,《人民公社之歌》、《前进之歌》,那铿锵有力的朗诵,曾在县城的剧院回荡。
还有,教我们数学的谢慧君老师。她面孔白皙,齐耳短发,一件方领蓝涤卡上衣,一双方口黑色布鞋,淡雅朴素,但她身上总能透出一种从容典雅的华贵之气。她那掺杂着上海口音的话语,条理分明,逻辑清晰。自己没能把生涩难懂的数学学好,真是愧对了这么好的数学老师。
那时候教我们语文的,是李惠广老师。李老师的儒雅之气,至今让我难忘。他就像一位谆谆长者,用他的人格魅力和专业知识,影响、教导着我们。至今还记得,柳宗元的《封建论》一课,“天地果无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僻难懂的古文,在他的解读下,文章的思想和要意主旨,顿时清晰明了。
还有,魏成华是我们的化学老师。可能是因为,他脾气太好的缘故,偶尔,或许有的同学不太尊重他,在课堂上,还会跟他说句玩笑的话。即使这样,他也不发脾气不计较,还是心平气和地上课。还隐约记得,他的宿舍前搭了一个盛放蜂窝煤炉的小棚子,被子破了自己缝补,生活中勤俭节省。其实,在我的心目中,他更像是一位朴实、淳厚、简朴的老父亲。他身体并不伟岸,以至于显得有些太过普通,因此你会觉得,他更加真诚可亲。经过时间的沉淀之后,你会觉得,他的形象变得高大起来。
让我时常记起的,还有两年学业生活中,伙房前蹲着吃饭的情景。一个竹篮,一只水桶,一把铁勺。粥中时常漂浮着小虫,已是司空见惯。偶尔喝出个小青蛙,也不算稀罕,我们也不在乎这些。那个年代,谁还舍得把粥倒掉。和煦的春风中,烈日的树荫下,秋叶飘落中,瑟瑟寒风里……就这样,我们蹲着吃了两年的饭。其实,也不觉得苦,后来更是已经习惯了。以至于毕业后,刚参加工作的一段时间,开饭时不在宿舍吃,就在路边这样吃。
无可讳言,在学校的两年中,我们正是青春年少。朦胧中,有几多美好情感,悄然复苏。怎奈何,那是一个耻于谈情、羞于说爱的年代。可设想,在这个被某种情感遗忘的角落里,有多少美好情感的萌芽,在令人窒息的空气中枯萎。如今,我们已是两鬓染霜,可青春年华中度过的每一个值得回忆的日子,却难以忘怀。
一九九八年的时候,我还到学校去过。那时,洼里王学校已成了县里的职业中专。我们在校时的大部分房屋已经没有了,只剩西南角我们的教室,以及东南角的宿舍。不过,已是一家生产橱柜的小工厂。透过门窗,我看到里面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我久久地凝望着,看还能否探寻到当年的一些蛛丝马迹。我在宿舍前的甬路上,来回踱着步子。我抬起头向西望去,恍惚中,仿佛又见到同学们,下课后嬉笑打闹着向这边走来。侧耳倾听,运动场上仿佛又传来同学们吆喝传球的声音。我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寻找什么呢?我心中有一个声音在悄悄说,你是在寻找那过往的青春岁月吧!
回忆的思绪显得有些凌乱,信马由缰,随性自由。权且将这些场景,当做一张张老照片吧!用回忆这根线把它们缀在一起,也就显得不会太零散。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把这些事情淡忘。但这一张张的老照片,在记忆的沙滩上,没有被时光的风尘掩埋,随着回忆的潮水一次次地冲刷,反而愈加清晰。其实,他已经曝光在心灵的底片上了。
有时,我会想,真要有一条时光隧道多好,那样,我会急切地穿越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洼里王。我将会重新领略,在那洋溢着我们青春热血的两年里的点点滴滴。那是你吗?尽管身体还不是那么健硕,但胸中却鼓荡着一种蓬勃的力量,健步地行走中,不时地跳起来,打一下绿树的枝条。那几个又是谁?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什么。看不清是谁,嘴里又哼起了一首什么歌曲。在春日初升的阳光里,三三两两的同学,不时在我面前走过。身上的衣服,虽然颜色单调、样式陈旧,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那个年龄特有的阳光、快乐、清纯。生活虽然清苦,但它挡不住青春的脚步,青春依然欢快地前行。宿舍东面水塘边的柳树上,几只春燕在欢快地呢喃。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油亮的光,透出一派盎然的生机。空气中,飘来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青春,属于那个特定的年代。洼里王,我们的青春圣地。
洼里王很小,小得,在地图上你都找不到他的坐标。
洼里王又很大,大得,能容下我们两年飞扬的青春。作者系区广播电视台原播音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