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 女儿滩
鞠 慧
“看来是没办法了，就咱们，咋对付得了那么多的人？咱到镇上去找他，不光没唬住他，反倒是叫他给表现了一番。”
“让你在怀里多揣一点儿衣服你不干，演砸了吧？”
“不是啊，他那么精，他啥事没经见过？当时听了他那些话，我还真的是有点感动，觉得从前他每次往俺家送东西时，我对他那样，好像是有些过分。后来仔细想想，才不是那么回事 儿呢。其实假的咋也真不了。要不，他能表现得那么大度，那么宽容？说啥就爱我这个人， 不管我出了啥事他都一样爱。哼，分明是把咱给识破了。他是啥人？咱可不是他的对手。”
“像泠麦蒿这种人，不好对付。咱还是再想点别的法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芳草，微侧了脸望着身边的春柳，叹了口气。
“对了，要不，你就绝食，看你爹心疼不？他不心疼你，还心疼那姓泠的送的东西呢！”
“这法能行？”芳草插言道，“他爹知道饿不死她，他不会动心的。”
“唉，真烦人，滩里滩外的那么多姑娘，不知为啥他偏偏就缠磨起我来没个完！”
“别烦了，谁让你是咱这滩里远近闻名的一朵金花呢？不追你追谁？”
“燕子，你可真是，到现在了还说风凉话。”春柳用脚踢着路上的沙土，并不抬头，“你不知道 ，我一见他那样心里就不舒服，土不土洋不洋的，花里胡哨的直晃得人眼晕。再想想他家里 ，那不大不小的三个孩子，唉！这会儿，我真想找个男人先‘那个’了，等肚子真的鼓起来 ，让泠麦蒿看看！”
“光叹气有啥用？我说你呀，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那姓泠的长得咋一看是像个屠夫，可他 有钱啊。你没听说吗，自他离婚后去他家的媒人挤破了门。还有许多开放型的小姐，毛遂自荐去做他的第二夫人呢！再说他给你家拉来的东西，让村里多少人眼红啊！他那辆车一进村 ，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那车，眼都直了。”
“你……你……”
燕子停下话头扭过脸，见春柳正直直地望着她，泪水已从那张总也晒不黑的娃娃脸上一串串 滚落下来。燕子停下脚步，用手搂住了春柳的肩，“本来想跟你开开玩笑，你整天那么愁眉不展 的， 能起啥作用？对不起，我不该信口乱说。”春柳冰冷的泪水沾在燕子脸上，燕子不由抖了一 下，她更紧地搂住春柳，“别哭了，要让你爹看见，又该骂我眼红了。凡事想开些，总会有办法。 他才追了你几天。看俺爹喝醉了酒给我定下的那个柜子，从我还在俺娘的肚子里，他就是俺女婿了，这谁不知道？可我不是也一样活得好好的吗？”
“是啊，想开些，总会有办法的。”
芳草搂住两个人的肩头，直觉得鼻子酸酸的。不能替她们解难，自己还算什么大姐？虽然她们 三个人生在同一时刻，可是，自小春柳和燕子就一直是把她当做大姐姐的。芳草不知道是 因为自己比她们俩早长个子，还是因为比她们少了一分母爱而过早地担起了家务担子的缘故，反正 ，有什么事，春柳和燕子都愿找她想办法，可这回……唉！芳草不由重重叹了口气。不只是春柳和燕子的事她帮不上忙，连她自己的事，不是也挺烦心吗？“五天，五天！”全福那有些恶狠狠的话语，又在她的耳畔响起。芳草忍不住把自己去看全福的事都跟她俩说了。
“这不是欺负人吗？回去我找俺姨夫去讲讲理，看还管不管他这个宝贝儿子，越来越不像话 了！”燕子当场就急得大声吵起来，说着，她就要往回转，去找她姨夫老六讲理。
芳草拉住了她，一双哀求的眸子里，含着泪花：“别，你千万别！他不会听他爹的话，弄不好，事情会更糟。”
“是啊，芳草说的有理，他不会怕他爹。那回喝了酒，一头把你姨夫顶到河里的，不是他吗 ？”
春柳也拉住了燕子的另一只胳膊。
“那回他许是喝多了，平时……平时他不这样的。也许……也许他爹是自己不小心，掉 下去的呢。”芳草见春柳和燕子一齐说全福的不是，心又有些不忍起来，她忍不住替全福辩解起来。
“你啊，是上辈子欠他的该他的？到现在了还这么护着他。”燕子白一眼芳草，转身继续往前走。 芳草和春柳随着她，三个人一时无话。
房台到河边只隔着一大块麦田，不多时，春柳爹狗剩的瓜园就来到了眼前。
这片瓜园有二亩多。四根埋进土里的春柳树桩，支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瓜棚。瓜棚四周，用红 柳密密地编了。丝瓜、南瓜和扁豆，把这座小屋给妆扮得碧绿丛中点点红，待嫁的新娘般。瓜棚前，只留了一块不足站两个人的地方。脚前，心形的碧绿瓜叶下，一个个或黄或绿的黄河蜜包和白皮红籽的香瓜，在微风中时隐时现着，掩不住的是四处扩散着的香气。对这个瓜园， 春柳内心深处充满了仇恨，她总是想，如果不是因为这瓜园的话，泠麦蒿也许不会认识她呢 ！ （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