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449 更新时间:2019-11-25

小说连载:女儿滩

鞠 慧

        因为激动,东海的面孔有些涨红,细长的双目,也变得愈加黑亮。
        东海始终深爱着芳草,但有时他也恨她,恨她的软弱和不争气。今天,芳草终于站了起来, 她找 准了自己的位置,并不懈地努力着。从芳草略显疲惫的脸上,东海找到了他曾寻找了无数次 ,
        但每次都让他感到失望的那份难得的自信。
        美丽、善良、聪慧而又充满了自信的芳草,让东海在爱的同时,心中又添了份敬重。
        芳草,你是好样的!是真金,总会有发光的时日。
        “芳草,你知道吗,盼着这一天,我已经是盼了很久很久了。芳草,我没看错,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站起来的,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走自己应该走的路。”
        芳草心中不由一阵热辣辣的,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了心头。她不敢抬头去看东海,她怕自己 的泪会忍不住流下来。过了好一会,她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为了缓和一下有些沉闷的气氛,芳草半开玩笑地对着东海:“你这大忙人,咋有时间过来的?”
        “其实,我是来找秋兰婶子的。”东海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顺便过来参观一下老同学的加工厂,并表示祝贺。”
            正说着秋兰,秋兰恰好提了两壶刚开的水走进来。东海和秋兰打过招呼后,便将从城里给她捎来的口信转告了她:
        “县法院的金院长,说要来看您。”
        “金院长?哪个金院长?”
        秋兰一时如坠雾中,想来想去想不起自己啥时认识一个姓金的。
        待东海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完,她才猛然记起,二十几年前,在河边上她曾救起一个因病饿而晕倒在水边的妇女,那女人怀中的孩子,不是因为她抢救及时,早被河水冲走了。后来,那娘俩在她家住了几天,直到恢复过来,才离开。走时,那妇女千恩万谢,并代怀中的孩子跪下,认了秋兰为干娘。
        那妇女是南边山里的,丈夫死了,在家过不下去,便带了孩子,一边讨饭,一边找活干。
        “蒲桥”是当时秋兰给那男孩起下的名字。后来,历尽磨难的金蒲桥终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南京政法学院。遵照母亲的遗愿,几经周折,他终于回到了黄河岸边的这个小县。
        在从青岛至济南的火车上,蒲桥镇的于东海和县法院的金蒲桥很偶然地走进了同一间包厢。 
        “真没想到,小蒲桥现如今出息了。他娘没白流血流泪的。”秋兰长出一口气。
        芳草的草编加工厂,速度极快地发展着。连芳草也没想到会那么顺,两个月之后,就渐渐开始盈利了。
        可是,家里却越来越不平静。
        在工厂忙完一天回到家,全福绝没有让她安静的时候,不是吵就是骂。她同以往一样不搭腔 ,以为他骂过一阵也就算了。可是不行,即使她不搭腔,他也照样吵骂起来没完没了。芳草任由他去,她觉得实在没兴趣也没必要跟他争长论短。愿吵就吵吧,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
        随着业务量的逐渐增大,有意无意地,芳草在厂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样,全福吵骂的级别,便又升了一格。
        架到了那个每年秋后用来做粉条的大铁锅上。锅里的水早开了,白白的热气里,浓浓的秽臭味弥漫开来。老人们站得远了些,孩子们却更紧地围拢过去。
        快吃晌午饭的时候,村口歪脖子柳叶树上那口大钟,欢快地响起来。
        敲完钟回来的老六,蹲在屋门口,做起阄。
        直到全福爹老六的离职申请在春节即将到来时正式批了下来,全福被纳入正式候选人之后, 全福的吵闹,才暂时停歇了下来。
        随着新年的到来,苇子圈的大街小巷,到处充盈着忙碌的气息。
        整整一个冬天,滩里一朵雪花也没落,却是冷得出奇,河里的冰厚得能跑拖拉机。夜里,冰块碰撞的咔嚓声,比过年的鞭炮响得还要清脆嘹亮。
        在苇子圈,每个大年,分年前和年后,都有两项不可缺少的内容。前几年一直是年前的杀猪分肉和年后的请新媳妇串亲戚;近两年,年前的杀猪分肉依然保留着,年后的活动,则改成了以闹秧歌为主。新媳妇也请,但只是个形式。串亲戚的,则越来越少。
        每年杀猪都是抽签,谁抽着谁掌刀。今年掌刀的活儿,落在了老棒身上。
        猪是从集上买来的,联产承包这十来年,村里每年买回几头猪来杀。老六曾说过,地咱是分了,现如今家家也都不稀罕这点肉了,可这猪咱不能不杀,这也是村干部的一份心意。
        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老六看上去已差不多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只是步态显出了些老迈的样子,记性也有点不如从前。 (九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