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431 更新时间:2019-12-05

女儿滩

鞠 慧

        小屋门口的人越围越多。后来,连过路的人也都停下来,围了看。
        老棒就是不点头。老六不烦,也不恼,依旧不紧不慢地讲着大道理。
        老棒却烦了,他重重地哼一声,然后转头回了他的小屋,把一群人晾在那,有点摸不着头脑。
        正当人们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时,老棒却又出现在门口。只见他左手提了根长长的麻绳,右胳膊的腋下,夹着一个青石碌碡。他阴着脸,一声不吭地迈过门坎,然后穿过人群,把碌碡重重地夯在了堤边上一棵大柳叶树的下面。
        人们有些迷惑地望着老棒,搞不清他到底要搞啥名堂。
        老六更是瞪大了眼睛,心里竟一点谱也没有地静待着事情的发展。
        老棒一抬腿站在了立着的碌碡上,胳膊一伸,手中的绳子搭在了树杈上。待人们醒过来时,老棒的头已套在了栓好的绳上。
        “各位老少爷们,投我票的,到我跟前来道个歉,咱啥事没有。俺家祖祖辈辈,坟上可没冒过青烟。俺干不了,俺可不能丢这个人。谁再让我当,我就把脚下的碌碡踢了,死给你看!” 
        老六被老棒的一席话惊得给呆住了。老棒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可他万没想到老棒会这样。在这之前,他曾试着跟老棒透过他的意思。他知道这回全福希望不是太大,思来想去,只有实行“曲线救国”,先让老棒上。虽然老棒有点看不上全福,可是亲三分向,两三年之后,他 能让给别人而不让给自己的亲女婿?
        老六清楚,老棒这个人,一旦决定了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见老棒这样,他只有悻悻地一甩手,转头朝堤下的村子走去。
        站在人群中,一直静观不语的秋兰,走到碌碡下,麻利地抽下了树杈上的绳子:“你这个人可真是倔到家了,不当就不当吧,还值当得这样?再说,当了咋啦?准比他当得公正就是了。”
        人们见事情已成定局,而且另一个主角已撤退,也就再无心看下去,便三三两两地朝堤下走去,边走,边议论着老棒和老六。一时间,他们俩,成了人们议论的中心话题。
        芳草知道了爹的举动后,忍不住想流泪。
        满脸恼怒的公爹和气急败坏的全福,在内心里,是让老棒给恼透了。
        “你爹那人可真是死心眼,找他上,也不过是过渡一下嘛。真是,何必那么认真呢?”
        全福又气又急地对着芳草摔摔打打。这回,芳草没有由着他,而是不急不缓地顶了他一句:“认真有啥不好?总比不负责任强。俺爹都认真了半辈子了,你能把他的脾气改过来?”
        “嘿,你爹可好,你爹可真能,不是把你娘打跑了的时候了?”
        全福瞪起眼来瞅着芳草,有些不屑地说。
        芳草一听这话,心中不由一阵悲伤。大睁着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她恼怒地盯着全福,一言不发。
        “看我干啥?连自己的男人也不认得了?”全福朝芳草逼过来,“我问你,为啥投别人的票不投我的票?”
        “你怎么知道我不投你的票?”芳草腾地站起身,逼视着全福。
        “我就知道,这还用问?你说,你为啥不投我?”
        “不投你是为了爱护你!连自己都管不好,这个村委会主任,你能当得了?”
        “哼,装你那大公无私的,谁不清楚你有几根花花肠子!为啥单选他?你心里就只有一个于东海!”全福涨红了脸,一步跳到芳草的跟前。
        “我心里就有他,我就觉得他行,咋着?”芳草一听全福说这话,心中的火气噌地冒了上来,“他当村委会主任,能领着大伙致富,你能干啥?你要是当了主任,苇子圈不变成酒鬼村才怪呢!”
        芳草说完,看也不看全福,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通往河边的路,一如从前般窄细曲折,芳草觉得走了好久,才来到了那片瑟瑟抖着枝条的红柳林跟前,泪水涌出来,多日来的烦恼忧怨,随泪水尽情地流淌着。
        往回走的时候,她觉得脚步坚定快捷了许多。她要到厂里去看看。一进草编厂,她心里的烦闷就消散了。再说,她不能让烦心的事儿影响厂里的工作……马上就要开工了,新的一年 ,就要来了。
        二百多人的联名信,一直告到了县里。不多几天,镇上的人便来到苇子圈,对选举结果重新做了宣布:于东海,当选为苇子圈的村委会主任,主持全面工作。
        幻想最后破灭了,全福变得更加不可救药,整天埋在烟酒里,对任何人的劝告,他都一律持敌对态度。
        镇上来公布班子的人,还带来了今春滩里的村子要迁到滩外的消息。
        面对这一系列的打击,老六又病倒了。看着在屋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的儿子全福,老六的心一阵阵痛苦不堪。他想劝劝儿子,对他说点什么。但是,事到如今,自己又能说啥呢? (九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