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滩
鞠 慧
临行前，老棒郑重地告诉芳草：替我管好这二十多株红柳树！芳草点点头，眼里便含了泪。
离开家一个多月的东海，突然出现在芳草的办公室门口时，芳草一下子呆住了。她下意识地站起来，脑海中却突然间一片空白，她就那么呆站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正在芳草的办公桌前画着什么的文隽，几乎是在抬起头的同时，手中的笔落在了桌子上。
她惊呼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扑过去，一下搂住了东海的胳膊，晶莹的泪珠，随之一串串滚落下来。
“你可回来了，东海哥，你可回来了。”文隽喃喃着，将头倚在东海的肩上，“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都让邮局给退回来了。我天天等啊盼啊，盼不回你来，连封信也盼不回来。”
芳草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她招呼东海坐下，简单地问了几句在外边的情况及路上好不好走。然后，她站起来：“你们俩先说话，我去倒点水。”
东海拦住了她的去路，两个人很近地相对而立，她甚至感觉到了他的呼吸。她不敢和他对视，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支持不住了。“芳草，我是来找你的，你先别走。”
芳草抬起头，面前的这张脸比以往黑瘦了许多，然而那双眼睛，却显现出了刚毅与执着。
芳草悄悄低下头，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文隽，麻烦你去倒点水行吗？”
东海拿过芳草手上的暖瓶，朝文隽递过去。刚抹净了眼泪的文隽，接过暖瓶，朝东海皱皱鼻子做个鬼脸，走了出去。
两个人一时都无话，芳草觉得空气似乎凝固了般，她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她盯着自己的手指，不敢去看东海的脸。
桌上的那双手，被东海抓住了。芳草想抽回来，可是，她心里一下子乱起来，理智与情感相互争斗着，互不相让。
“在外边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又想，觉得自己无法不去思念这滩，思念你。芳草，我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这次，我是绝不会放弃了。不管你怎样想，也不管你对我的态度怎样。”
微醉的感觉，让芳草觉得自己像是浮在河面上，任由着暖暖的波浪拥吻着她，爱抚着她。她想让时间就这么定住吧，永远，永远……
有歌声传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在梦里吧？
就在芳草下意识地猛然抽出手的那一刹那，文隽一步迈进了屋子。
芳草的脸腾地红了，她忙去涮杯子，以掩饰自己的慌乱，内心深处，一丝不安轻轻掠过。
三人重新坐定。你一言我一语地谈了分别之后各自的一些变化。
文隽抢着告诉东海，这一个多月来家里发生的事，包括春柳的死和燕子的出走，在芳草心灵上造成的伤痛。
东海也简单地讲了自己在外边的一些事。有些情节，他是隐瞒了的，他不愿让自己在外边所受的苦难，伤害到面前的这两个人。
从东海的简短叙述中，芳草和文隽知道他的化妆品公司开始时很是不顺，因为是国内首家使用兔血清生产高档化妆品的企业，所以许多工艺、流程及配方都需要进一步改进。从法国请来的技术顾问，因为水质和原材料与西方的细微差异，致使生产出的化妆品膏体的细腻和洁白度等感观指标一直不能达标。洋专家也急得一连几夜不睡觉。后来，东海请来的几位生物化学教授同洋专家共同攻关，在二十九天上，终于把这个难题给攻了下来。
文隽一有时间就往东海的公司跑，缠着东海问这问那。
“文隽，你可是芳草公司的人，不要这么老是往这跑。”
东海去大连后，文隽整天无着无落的样子，让芳草见了难过，为了减少她的伤心和苦痛，芳草便临时把文隽安在了自己的厂里。
那天晚上，文隽刚进门，东海就这样说她。文隽并不生气，做个鬼脸，然后，在东海对面椅子上坐下。
“往这跑又碍谁啥了？说不定哪一天，我还要辞去那边的工作，到你这边来干呢！”
“芳草对你不好？”
东海故意板起脸来问。
“好是好，可是，我是你的人呀！”
文隽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东海，东海读出了那双目光中的内容。他实在不忍去伤害她，但是他明白，那是早晚的事，与其让她抱一份幻想，不如趁早让她死了这份心。
“不过你没有问问我，愿不愿意聘你。”
东海满脸公事公办的模样。文隽似乎被烫了一下，猛一抖，双目中的光亮，随之暗了下来。
“东海哥，我真的那么让你感到讨厌吗？”
东海无法正视面前这张满是幽怨的纯真面孔，可是，他又不能回避。（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