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季
鞠慧
十九、超级采访
《泉水河晚报》的汪记者又一次来到了学校。她还给柴玉兰带来了一束鲜花。那是一束包装精美的鲜花,红的、白的、黄的、绿的各色鲜花被包在一张透明的印花玻璃纸里,用粉红的丝带束着,还打着漂亮的蝴蝶结。
柴玉兰接过那束花,激动得脸都红了。她叫不出那些花的名字。以往,她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这样的花束。市里也有好多花店,可她一次也没敢进去过。
把鲜花轻轻抱在怀里,各色花朵在她眼前一时变得有些模糊了。
接着前一天的话题,她们继续聊下去。按照汪记者的引导,柴玉兰讲她不幸但也还算幸运的童年。
她说她那个晚上奇迹般回到了那个有好听的读书声的学校,奇迹般没有迷路没有坠崖没有被野兽吃掉。那年,她才只有七岁。后来学校的校长知道了这事后,把她留了下来,免费供她吃住、上学,她在那个小村子里,上完了小学五年级。
那年,唯一的哥哥突然病故了,没有任何先兆。她不得不回到了妈妈身边,回到了那孔几近坍塌的破窑洞里。哥哥的突然离开,让妈妈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十三岁的她,担起了这个家的担子,她和妈妈相依为命。
那孔洒满阳光的旧瓦房里的朗朗读书声,离她越来越遥远。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声音,才会若有若无地在她耳边响起。
十六岁那年的一个冬夜,北风怪兽一样吼叫着,被冻醒的她突然发现身边的母亲不见了。她忙穿上衣裳去找,直找到天亮也没有寻到母亲的影子。之后的几个月,她一直不停地找,找遍了周围的山沟坡岭,却始终没有母亲的影子。
再后来,离她村子不远的地方突然建起了一个制鞋的工厂,她成了那个厂子里的一名女工。
两年后,她离开了那个工厂,离开了生她养她的那片土地,来到了黄河岸边的这个小村庄,结婚、生子,直到如今。
柴玉兰慢慢地叙说着,眼睛望着门外某个不可知的地方,她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下课铃声响了,是美妙的钢琴曲《青春》,穿着蓝裤子白上衣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出现在红色的塑胶操场上,出现在怒放着稠密粉红的樱花树下,出现在被各色花树分隔开的石子小路上。一群男生,或对着沙袋挥几下拳头,或在单、双杠上做几个动作,或寻着路边的小石子,猛地踢一脚;几个女生,坐在紫藤下的石凳上,头挨了头,不知在说着什么。
那时的自己,正是如他们现在一般的年龄。
柴玉兰看着外边的一切,觉得眼前的那些学生们,离她是那么近,又是那么远。她的眼睛湿了。
童年生活中的每个细节,柴玉兰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从进厂到来到山东的这段经历,不知是她有意回避还是记不清了,她讲得很简略,好多地方,甚至脱了节。
“在那个厂子里,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不做了呢?又为什么到山东来了呢?”见柴玉兰停下了,汪记者问道。
“哦,不想做就不做了。”柴玉兰把目光收回来,嘴角动了动,像是笑了一下。
“那你是怎么到山东来的呢?”汪记者接着问。
“山东,山东这边不是挺好的吗?走着走着,就来了。”柴玉兰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
无论汪记者再怎么问,柴玉兰对那段经历也不再做详细的解说。面对汪记者的穷追不舍,她一会说记不起来了,一会又会答非所问,问的急了,她就只是摇摇头,不做任何回答。
柴玉兰越是这样,越是勾起了汪记者的好奇心。她想了一下,决定先暂时收兵,等从外围调查清楚了,再来攻柴玉兰这个堡垒。对女性情感类的话题,她有着强烈的兴趣。她刚刚出版的女性情感类专著《非常隐私》,一上市就在全国轰动,且一版再版。她第二本类似的书,也已近尾声。
对柴玉兰,她不想放弃。她想让这个故事成为自己下一本书的一部分。
告别柴玉兰,汪记者直接去了金成功的村子。她要在那里,把柴玉兰不愿说出的一些事都打听出来。毕竟柴玉兰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她的事,不怕有人不知道。
同时,汪点点通过网友,对柴玉兰进行了小范围的“人肉搜索”,找到了柴玉兰当初生活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和事。
很快,柴玉兰曾经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明天就要去作报告了,金春雨有些睡不着。翻开日记本,她打开枕边的小手电筒,写下了这天的日记。 (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