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的笑
◎王小萍
金黄的棒粒儿,金黄的玉米棒个儿,连成金黄的地面,从田野到庭院整个儿铺开。到处都耀眼金黄,灿若星河。
妈妈拿住一个玉米棒子,啧啧的说:“你看这棒子真好看呀!”爸爸蹲下身,手掐起几个玉米槌子,与母亲相视一笑:“这棒槌儿真细,这棒子真好!”
刹那间,满眼金黄和满脸笑容一起,堆在母亲的脸颊,冲淡皱纹,溢满了世界。
这是一种多么熟悉的笑容啊。小时候,我跟着父母在高过头顶的玉米趟里掰棒子时,妈妈就是这样笑着给我们鼓劲儿的;小时候,一家人围坐在北屋尅棒子粒时,父母就是脸上挂着这种笑容,教我们算收成的。
其实,如今的玉米和当初的玉米已经大不相同了。曾经的玉米是整个家庭大半年的开支,如今却只能占到全家收入的一小部分。可是,父母脸上的笑容依然那般,深切又自然,温暖而踏实。
细细想来,这种笑容在农人脸上并不鲜见。父母,邻居大妈,甚至于中国最早的农人神农氏,所有和土地打交道的人,都会在不经意就流露出这种笑。神农氏,那个华夏农业文明开拓者,在耒耜初入田地时,应该是这样笑的;在收集五谷种籽时,必然是这样笑的。那么这神奇的笑容,可算得是“农人的笑”。
农业是文明的基础,耕地又是农业的基础。自神农时代开始,耕地就在农业中起着无法被撼动的地位。
最早的人类,为了生存要不断与自然界进行搏斗。生存之先,是“吃饱”。为了获取更多的粮食,他们学会了耕种。不翻地、不中肥,利用燃尽的草木灰做肥料进行耕种,这是刀耕火种。因刀耕火种需隔几年就得更换新的土地,他们又根据林木的长势,选择在落叶深厚的黑土地旁种植作物,直到耒耜下田耕地,他们才结束“迁移式”耕种,进入相对固定的田地耕作。
在奴隶社会中,“王”对诸侯的分封就是分封土地和赏发奴隶。从夏朝时的井田制,到秦商鞅的“特别奖励垦荒”;从土地的“公田”到“私有”,始终都在围绕耕地做文章。
进入封建社会,统治者明确了/耕种对国家的重要性。国家颁布政策,农民耕田纳税,政治在农田经济中求得稳定发展。“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到底,个别统治者必须得到广大百姓的拥护,方才能够稳定政权。老百姓需要什么?地。种田得粮,吃饱后才能做“顺民”。否则,《苛政猛于虎》中的啼哭妇人和《捕蛇者说》中的蒋氏父子们,终将会在“陈胜吴广们”的组织下,发动叫做“农民起义”的政变。其实说到底,老百姓所争的,不过是“一亩田”。
政治稳定,国家发展经济,经济带动文化建设。当中国共产党登上政治舞台,他们比任何政权都顺应历史和时代的发展。得民心者得天下,不同的是,中国共产党“得天下”,是为了将天下“还给人民”,人民才是国家的主人。
中国共产党的当权不在于“统治”,而在于“为广大百姓谋福利”。从农业角度而言,土地革命的过程,是他们为百姓谋福利的过程之一。
1927年,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根据地开展“打土豪、分田地”,满足了农民“耕者有其田”的需求。1952年,五次土地革命过后,中国共产党彻底废除了数千年的剥削土地制度,农民成为土地的主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是1978年进行的第六次土地革命的主要内容,交公粮、提留粮同土地承包联系起来,发展社会生产力,提高农业经济,是一次空前的农村革命。
从家庭承包责任制以后,农业发展在社会进程中全面开花,从小型的机械收种,到无人机撒肥和大型设备收割,农业生产进入了现代化。小时候害怕的秋收,数十天的紧张、忐忑、劳累,在几个小时内顺利入仓,手工劳作被机械化替代,装进了我们的记忆。
可是,当“秋收”的意义从形式到实质都不复从前的时候,父辈们对秋收的虔诚没有变,对玉米金黄的热切没有变。这种情感,正在随着他们年纪的增长,愈加浓烈。“回家过秋,才是这一年地里的交代;地里长着庄稼,心里才踏实;有地,这才像个老百姓呀。”这是他们每每挂在嘴上的话。
我常常想,他们对庄稼、对耕地有着一种怎样情谊呢?他们是喜欢将庄稼和孩子一起拿来比较的。“庄稼看着别人的好,孩子看着自己的好。”一亩地、一块田,从播种、冒芽,浇地、施肥、驱虫、修剪、结穗,他们的认真和疼爱,是足以和对待孩子相较的。庄稼长得好了,不免要隐隐的显摆下;庄稼长势差了,嘴上说着怪自己疏于管理,却在私下偷偷取经。我辛辛苦苦经营的庄稼,怎么可以比别人的差?这是对劳动的尊重,更是对自我的鞭策。
农人就这般“任性”,伴着对耕地的热爱。农业就这样向前,伴着文明的脚步。我们知道,一种艺术根植于一种文化,而一种文化又根植于一种土壤。从黑土地到江南水乡,从大豆高粱到小麦水稻,从神农氏到现代农民,他们就是这样笑着,质朴而坚韧,乐观又奋进。
因为他们坚信,地里的庄稼是底气,脚下的耕地是根基,有了这两样,就有了无限希冀……作者单位: 山东立德创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