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悔（小说）
◎柳天乐
我下岗后在小镇上开了个小玩具店。针尖上削铁的买卖，勉强糊口而已。经营起来特别小心。可在前几天竟然收到了一张面额50元的假币，这可是个不小的损失。气得我咬牙切齿地骂那个该死的缺德鬼。骂归骂，这哑巴亏咱不能白吃了，想找个机会把这张假币递捣出去。等着等着机会终于来了。
这天，一个小屁孩举着一张100元的钱来买小汽车。小汽车的价钱30元，我可趁找零中把那张假钱递捣给他。如今的孩子大都机警的很，要让他识别出来可就袁世凯抓鸡——丢大人啦！得想个瞒天过海的办法，灵机一动有了！先来个以真乱假，用真的10元钱怀抱瑟琶半遮面混过去。万一孩子打开仔细看呢？岂不是愈盖弥彰。得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常言说得好，偷鸡还得丢把米呢，如果我故意多找给他10元钱，他要贪图小便宜，就会慌慌张张走。一旦出了门咱来个死话不认账。这鬼点子像皮笊篱一点也漏不了汤。
交易进行中，我顺手举起三张10元真票，一张一张地点给他看，又急忙抓起那张假币在孩子眼前一晃，然后用真钱裹严假币麻利地塞给孩子。嘴里还念念有词：“二十加五十，找给你七十元。咱这里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钱货当面点清，出门概不退换！”其实这时孩子眼神都直楞楞地看他那小汽车啦，我的那套鬼把戏他压根没看见，装起钱抱着小车连蹦带跳地跑了。我心中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
正在庆幸之余，不想那孩子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坏啦！这小家伙八成找我来啦。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转念一想，他一个小屁孩能把咱这个大老爷们怎么样呀？一个死活不认账他就没有辙。但一场纠纷是不可避免的啦，严阵以待吧！谁知孩子来到我跟前，立正站好恭恭敬敬地向我行了个少先队礼，诚诚恳恳地对我说：“伯伯，我对不起你，我多收了你的钱，我来退给您！”然后双手捧着10元钱，仰起小脸诚意地请我愿谅。
呀！我这才发现孩子那红朴朴的小脸像刚摘下的苹果那样鲜艳，两只透澈明亮的眼睛是那样天真无邪，透过眼神也看到他的心灵玉壶冰心那样晶莹透剔。感动地我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对孩子说：“我，我，我不要了，权当送给你吧！”
“不！老师和爸妈经常教育我要做个诚实的孩子，损人利己就不是人，谁坑人骗人就会变成大灰狼！”说罢放下那10块钱一溜烟跑了。
我觉得这十块钱像十个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抽在我脸上火辣火辣的，孩子的话像万支利箭刺在我心上，钻心眼子的疼。恨不得找个坑穴钻进去。好不容易钻进去了，屁股上又长出条大灰狼的长尾巴。我似乎看到孩子的妈在咬牙切齿地咒骂我，我似乎觉得孩子揪住我的大灰狼尾巴狠狠得往外拽……，一会又隐隐约约觉得那张十元钱变成了灵丹妙药撒在我心灵的伤口上，伤口在迅速痊愈。它给了我无穷的勇气和力量，于是，抓起一张50元真币朝孩子追去。
追呀追呀，尽管路途那么坑坑洼洼曲折婉蜒，但我觉得每迈出一步就越减少一点羞愧，每迈出一步就越缩短与孩子的距离一步……咱毕竟是大人，终于追上啦。世人都说追悔莫及，这莫及的事终于被我追上了！孩子惊讶地看着我好像说难道又错了吗。从兜里掏出那把钱摊在我面前，意思是让我重新点点。我臊得脸红得像鸡下蛋似的，怎么张嘴给孩子说呢？只得又撒了个谎：“小朋友，我误把一张稀有的钱币找给你啦，我得换回来！”于是顺手把那张假币抽出来，把真的替换上，恭恭敬敬地递给孩子，心里给孩子鞠了个躬。
孩子看着我攥着那张假钱像什么宝贝似的，好奇得问我：“您这钱能买好多东西吗？”我羞愧地对孩子说：“这钱只能买世上永远买不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
“后悔药！”作者系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