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311 更新时间:2022-09-21

忆王太生老师

◎李东阳

        一九七零年的春初,我在新市公社皂李学校开始上初中。因那时是个“新生事物”层出不穷的年代,我们这个班便成了个“跃进班”,原是两年的教程,突又被缩短成了一年,跃进班,就应该有个“跃进”的样子。稀里糊涂地,我们一年内就算是初中毕业了。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王老师,他主要任我们的理、化课,有时还代政治课之类的。
        素常里,众人在忆起王老师时,都会充满感情、意味深长地说王老师是个实在人,是个认真的人。话说的虽有点直白,但也从一个侧面道出了王老师的人生本色。我个人感觉,王老师不仅是一个非常正直、正派的人,另外,在品性和性情方面,很多人也乐于同他接触,王老师从不会言过其实,更不会夸夸其谈,他的肌肤本就红润,如果遇到争论、或表述问题感到词不达意的时候,他的脸部连同颈部都会变的更红。他中等的身材,穿着注重整洁并合体,那年春寒,他还戴一顶质地比较好的、黄颜色的帽子,红润的脸膛下,他的下颌尤显削瘦。回想起他当初讲课中的情景,仍会感到他的业务熟稔,授课精到。从他热切的目光里还可看出,他是多么希望讲台下的学生们都能心领神会、志趣满满啊!但,事与愿违,他所看到的却是我们的一片茫茫然。说实话,当时正是“文革”进行到四、五个年头的时候,在那样的大环境下,我们大多都没有学好最基础性的东西,现在又冷不丁地进入到了初中,继而又冷不丁地成了“跃进班”,在这样的状况下,班上的同学显然是力不从心、懵懵懂懂的。对此,王老师似乎有所思想准备,他好像另有其他的备课方案,于是他又开始了由浅入深、旁征博引的循循善诱,但看得出,最后的收效是甚微的。由于教学不能相长,王老师的脸色涨得更为通红了,不一会儿他的额头上就沁出了细细的汗珠,眼看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这时,就见王老师轻轻掀起了帽子,然后拿出手绢仔细地把汗水擦过,再然后两手又端端正正地把帽子戴好了。不知为什么,如此的一堂课下来,大家好像一下子就对王老师了解了许多,除增添了几分的亲近感之外,直觉上就觉得眼前的人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一年的时间转眼即过,条件具备的便进入新市联中读高中,反之则辍学回乡务农了。
        等我再次接触王老师的时候是三年后了,这时王老师已是新市联中的负责人了,那时我也去了新市联中,算是上的“高中”。
        几年未见,王老师已较显岁数了。他原先所富有的激情与热切,已有了更多的沉稳与深邃。不过,他对人对事还是那样的热忱与严谨,穿着还是那么注重整洁。天暖时,他经常穿深色裤子和白色衬衣,而且喜欢外腰带,同时两只衬袖总是向上挽得达到肘部,而且一样齐,如此一来,洁白的衬衣与他紫红的胳臂所形成的反差尤为鲜明。食堂开饭,他与学生们一起排队,他严于律己的生活作风始终没有变,师生们都很尊敬他。此时很多所谓的“新生事物”仍还层出不穷。记得学校内:曾邀请过贫下中农做忆苦思甜的报告,吃忆苦饭;曾广泛开展过学工、学农、学军的“三学”活动;曾大力提倡过“勤工俭学、自力更生”,等等诸多此类的活动。但说到勤工俭学,有一件事倒颇有点耐人寻味。那是学校里盖教室,但所需的砖瓦得从相距七、八华里外的窑厂运输,为了节约开支,也是为了贯彻勤工俭学的精神,学校便组织学生们自带手推车去运,但考虑到以往锄、镰、锨、镢同学们大多都带不全,手推车更是农村缺少的劳动工具这一特点,于是便传出了这样的说法:凡自带手推车参加运输砖瓦的同学,每人给予3毛钱的车辆补贴费。果不其然,在运输砖瓦的当天,每个班集合的非常齐,每人手里都有了手推车。全校十几个班,每班几十个人,每人都手推一辆车,运行起来那场景真是颇为壮观,首不见尾,尾不见首,引得众多的行人都驻足观看,运输任务自然也得以完成了。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等砖瓦运完以后,直至学校的教室盖完后,学生们所期待的那3毛钱,却迟迟没有发到每人的手里,不知当初的说法是以讹传讹,还是另有蹊跷,虽人人心里都惦记着这点事,但从没听过有人前去问过,久而久之,这事也便不了了之了。不过直到今天,如果聊起来,有人还是把他挂在嘴边的。
        不难看出,以上大都是一些与实际教学无关、或关系不大的一些事情。但这绝不是说,那个时期老师们,尤其是像王老师他们不注重和不关心学生们的文化知识学习。而正恰恰相反:记得我们在上初中的时候,为了克服教学经费严重匮乏的困难,王老师曾自己动手制作过许多简单的教学模具,像什么动滑轮、定滑轮了,杠杆、天平之类的;在有关《电的基础》知识方面,好多的线路、部件,都是他四下里寻找得来的,我们都见过他用铜线亲手缠绕自制变压器的场景。他的家就在本公社相距不远的李会野村,但他很少回家,更谈不上能帮家庭做多少农活。在新市联中,他深知学生们基础知识的严重薄弱,为此,他总是利用可能的机会,组织和劝导各科的教师们对我们进行一些必要的“恶补”。还有,每当学校分配或调来新的教师,王老师总是异常高兴,如果哪个班级的学习成绩提升了、或某个学生成绩优秀、专长突出,他都会心生欣慰的。他始终那么敬业,时常都夜深人静了,他单人宿舍兼办公室的房间里的灯还会亮着。
        但令人遗憾的是,在改革开放的初期,王老师就离开了人世,对于王老师的过早离去,好多人总觉得不应该,总觉得是过去年间与他的身心过度劳累和过度透支有关,若细细想来似乎也近乎实情。
        斯人已去,幽思长存。
        今天,好多熟悉和了解王老师的人若聚在一起,若回忆起过往的时光,很多人可能有碍于“王老师”这个称谓过于宽泛,于是大家都会亲切地直言道:太生老师……是如何、如何的正直、实诚;太生老师……是如何、如何的认真、勤奋,等等、等等。言语不多,却凸显了对老师崇敬与认可,声音绵绵,恰印证了与老师的深情与厚义。
        每至这一刻,蓦然,就会觉得王老师那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就会觉得他正含笑春风般地向我们走来。
        太生老师,我们怀念您!                      作者系城区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