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盆枣香淮里洼
——回河街道淮里洼村印记(三)
□陈玉堂
有这次血的教训,人们充分认识到,没有真功夫难以看家护院,村里有识之士下决心组织护村队,请人在农闲时节教授青年人武功,达到健身护村的目的。通过数年的训练,不少年轻人功夫越练越好,少数人渐达上乘,名声也越来越响。那时候出门只要说是淮里洼的,无人敢惹,从此再也没人敢抢淮里洼,村民们也就练出了“耍马叉”、“踢禅腿”的真功夫,百姓们过上了安定的生活,也有人像杨建官一样出外保镖或当教官,过上另一种生活。但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些功夫在后辈人中已没有传承,也就逐渐失传了。
(二)组建京剧团,生旦娱民心
上世纪五十年代,新中国刚刚诞生,在淮里洼村有一群二十岁左右(最小的才十四岁)的朝气蓬勃的热血青年,满怀翻身解放当家做主人的兴奋,享受着有了自己的土地、房屋的喜悦,畅想着美好幸福生活的远景,心中萌生出一个共同心愿——成立“庄户剧团”。
说干就干,他们七手八脚的忙活起来了。但是,演戏远远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虽然他们当中有几个是村里的“子弟玩友”,略懂戏剧,能唱几段戏文,对乐器知识也略懂一二,但真正能走上舞台却是两码事。不懂就学,那时的学习条件相当差,没有条件也没有时间跟正规剧团拜师学艺,只有靠自学观摩,互相指点。只要听说四里八乡有演戏的,他们不论农活再忙身体再累,也不管距离远近,放下活计,结伙走人。交通工具就是用两只脚,远的能到二十多里地以外的回河、济阳县城,甚至太平刘桥村也曾光顾过,晚上回到家往往是已过午夜。饭吃不好,水喝不上,可他们从不叫苦、叫累,认真学习人家的一招一式,一颦一笑,唱念做打。他们就像着了迷,早上吊嗓子,晚上练台步,白天干活也忘不了哼哼戏文、默念对白,如醉如痴。其中有位远在唐庙太平庄村扛活的,为了学的更好,就参加了太平庄村的戏剧班子,从而有了上台的机会,学到了上台表演的直接经验,丰富了舞台知识,也为本村其他学戏的人起到了指导和借鉴作用。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大家觉得找到了感觉,增加了信心。随着春节的临近,他们加紧了排练,有了戏演,没有“行头”也是枉然。由于经济条件差,没有办法自己购置,就通过关系找到太平刘桥村,暂借人家的“箱”用,可这一借就是三年呢!演员不够,特别是“上手”,即乐器伴奏人员不够怎么办?就只好从邻庄请上几位“高手”协助解决,剧团以唱京剧为主,杨佩勤为首任团长。
一九五零年除夕前,戏台扎好了,正月初一晚上随着锣鼓急促的震响,戏幕徐徐拉开,演员依序登场。尽管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戏总是开场了,并成功了。在那文艺生活贫乏的年代,忙活了一年的乡亲们有了这么一个热闹的去处就知足了。一帮年轻人在乡亲们的赞誉声中信心更足了,劲头更大了。几年里,连续排练了全本的《玉堂春》、《四郎探母》,三国戏中的《群英会》、《借东风》、《华容道》、《失空斩》,还有《洪宗烈马》、《宇宙峰》等传统剧目。文革时期,又排练了革命现代戏《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和《三世仇》、《箭杆河边》等,获得了人民群众的广泛赞誉。
借“行头”只能是暂时之计。为了办好剧团,人们千方百计,自力更生创造条件解决难题。十几个人后来发展到三十几个人的剧团成员,就凑钱办戏装,还不够就动员全村百姓自愿捐助。全村二百多户人家少的五十斤小麦,多的几百斤,终于购置了属于自己的戏装。一九五三年春节,演员一身崭新的戏装在舞台一亮相,就博得观众热烈喝彩。这一来群众高兴,演员更兴奋。演戏的有劲头,看戏的更入迷,优美的旋律,成功的演出,轰动了四面八乡,附近数里远的百姓们都慕名跑来观看。县文化部门通过观摩也给予了高度评价,授予“济阳县第八区青年京剧团”的称号。
为了锻炼人才并扩大影响,还曾数次应邀到邻近友好村庄义务送戏。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庄户剧团”还曾应沂水县政府的邀请,以“移民慰问团”的名义到鲁南的沂水、沂南、平邑一带演出达四个月之久。第一场演出便是在沂水县剧院进行的,精彩的演出获得了鲁南人民的热烈欢迎,沂水县政府曾一再挽留剧团长期留在当地,只是因为演员们对家乡的眷恋,才返回了故乡。这次鲁南之行,不但扩大了剧团的影响,同时也给当地人民群众送去了京剧艺术,使闭塞的山里人得到了文化生活的艺术享受。
庄户剧团的演出,促活了一大批戏迷。凡是从淮里洼村走出来的都会哼几句京剧,不识字的也会哼几句京剧调。有的爱戏达到了入迷的程度,这中间还有段小故事呢。有一年在演戏期间,扮演老旦的演员死了祖母,只好在家守孝,但第二天晚上正好有他的角,又无法调整,怎么办?为了不让群众失望,该演员脱掉孝服,依然走上舞台,由此留下了一段美谈。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剧团发展达到了顶峰,其中以杨中山的胡生、王恩广的老旦、王继成的花旦、孙传贤的花脸、杨佩琴丑角较为有名。庄户剧团给乡亲们过春节带来的欢乐,是难以用笔描述的。
随着人们文艺生活日益丰富,电视的普及,以及人们对艺术水平要求的提高,庄户剧团逐渐失去了吸引力,自然地退出了历史舞台,上世纪八十年代后,剧团解散。那些戏迷们只能从他人的唱段中,咀嚼回味自己当年在舞台上的感觉了。
人事忆思:历经劫难苦,吾辈当自强
(一)历史积淀厚,民风朴善淳
淮里洼虽是大村,人多事杂,但人们对礼俗还是很讲究的,不论是婚丧嫁娶还是生儿育女都要随礼。婚丧送钱,生子送物,成为不成文的规矩。随多少礼依凭关系亲疏和财力支撑,多少不举,意在联络感情,称之为礼轻情意重。生儿育女则只送如鸡蛋、挂面、油条、孩子衣服之类,但几乎全村家家户户都有行动,因此整个村子关系十分融洽,所以村子里不管谁家有什么难事,大家都愿意帮忙。整个村庄民风淳朴友善,从不欺外来户,异姓亲如一家,村杂姓多与此有很大关系。
五十多年前,村东有一大片墓地,横七竖八的宽大石头墓碑,还有裸露的青砖垒砌的篡棺坟池子,墓碑上的碑文十分工整,雕刻精美,大多是清朝道光、咸丰年间的。由于历史久远,岁月沧桑,已很难追寻是谁家的祖坟,因为埋葬的杨姓先人居多,村民称此处为“杨家老坟”。旧社会,只有村里有实力的大户家人亡故,才能修得起比较奢华的坟墓,小家小户的人去世了也就是一张破席,一口薄棺入土为安。大户人家出殡是十分排场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村里还保留着数百年前传下来的三十二抬杠大棺罩。抬杠长约八到十余米,直径粗达二十余厘米,在中间停放上好的柏木寿棺,棺木外面再罩上华丽的棺罩,总重量足有二、三千斤。棺罩的样式类似于马拉轿车顶的样式,是花棱木框并加以装饰。说是三十二人抬,实际搭手的人远远超过这个数,因为中间需几班轮换。撑起这样的场面,一是依靠主家的实力,为人处世的影响力,再就是靠淳朴的村风,街坊邻居出手相帮。出殡之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除了来帮忙的,还有凑趣看热闹的,真是人山人海。这在过去的农村是一宗庄重大事。
因杨家是大姓,他们有些活动也别有特色,如每年春节初一下午的送“老”仪式。他们汇集部分财力,统一购买大量鞭炮,将鞭炮缠绕在长长的竹竿之上,当他们将纸牌位和香纸点燃,叩罢头后,便点燃鞭炮。顿时鞭炮震天响起,随后一杆接一杆,从村东池塘边一直响到村庙前,整个大街烟雾弥漫,火花四溅,其景颇为壮观,吸引的众人翘首观望,特别是孩子们蹦跳窜跃,热闹非凡,把过大年的喜庆气氛推向了高潮。
(二)劫难无端至,善恶终有报
一九二六年二月二十二日,以商河土匪头子王得豪为首的大批土匪,带着火枪火铳、大刀长矛、扛着铡刀,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将淮里洼村团团围住,然后进村烧杀抢劫,胡作非为。他们把全部村民集中到庙前广场上,要钱要粮,按他们先前探听到的各家土地的亩数分摊,那年头天灾人祸频繁发生,有些户实在拿不出来。土匪为了逼迫人们拿粮出钱,看到一个不顺眼的愤怒青年,拉过来摁倒在铡刀下,咔嚓就把脑袋铡下来了,一时间鲜血喷溅,横尸广场,人们哭声一片。这些恶魔连铡了两个人,把老街坊们都吓得面无血色,浑身颤抖。就这样,土匪胁迫着大家交出了仅有的口粮和为数不多的钱财。
土匪们嫌钱财少,不死心,临走还掠走了二十几个人,称为绑票,他们放狠话让家人拿钱粮去赎,三天期限,超了时间就撕票。在土匪带着人走的途中,年仅十七岁但聪明机智的戴鸿恩瞅了一个机会,蹲到灌木丛里装作上厕所,悄悄溜了回来,逃过一劫。另一个是十一岁的杨中青跟不上队伍,又一路哭哭啼啼,有个良心发现的土匪偷着把他放了。还有一个年龄太大的老人走不动,也被土匪赶了回来。后来只有戴春芳被家人赎了回来,其他的要么没有钱粮赎人要么凑起来钱粮就超过三天了,绑走人活下来的就只有这四个,其余的都被他们杀害了。
这是土匪们在淮里洼村欠下的一笔血债,血债就要血偿。土匪头子王得豪和他的团伙也没有落得好下场,解放后人民政府陆续把他们抓获,审判后枪决,当年无辜被杀害的街坊们终于可以瞑目了。 (待 续)
作者系区政协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