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264 更新时间:2023-10-11

童年的小学堂

闫传宝

        我的小学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在我们村完成的,校名叫闫家小学。学校坐落在东闫和西闫两个自然村的中间位置,当时学校没有院墙,只有五间平顶土坯房,中间一间是老师的办公室,左右各两间是教室,檩条用的是大竹竿,中间有梁撑着,一根大竹竿可以担到两头。老师的办公室门口左右各蹲着一头石狮子,石狮子不大,有五六十厘米高,因为我们经常骑在它们身上玩,石狮子全身被磨得光滑锃亮。这两头石狮子是有来历的,解放前我们两个小村庄之间就有一座庙,什么时候建的庙,连八九十岁的老爷爷也说不清。
        庙有三间,青砖布瓦,虽然不大,但里面供奉的神佛却有好几尊,佛身都是用香椿木雕刻制作的,佛像神采奕奕栩栩如生,每当老人们说起来都啧啧称奇。众佛像身着绫罗庄重威严、靓丽辉煌,就连神佛的五脏六腑都是用相应颜色的绸缎按真人器官大小精心缝制并安装在相应的位置。村里的老人们代代相传一个故事,说雕刻神像的香椿木是一位游方化缘的老和尚,来到此地感念村里人善待,口念咒语叫村里人从庙前的水井里一根一根捞出来的,直到够用方止。这有点像济公活佛的故事了,不过我上学的时候,的确见过传说中的那眼井。解放后破四旧立四新,反对封建迷信,村里就组织农会把庙拆了,又添了砖瓦木料在庙址前面建了学校,原来庙门口的一对石狮子就又安在学校办公室门口。庙里的佛像在拆庙前被人悄悄地移到一户人家的东屋里,文革时期这家主人怕受牵连,就把佛像偷偷地移到村外一处废弃的瓜屋(种瓜人看瓜住的小屋)里,门窗封好,以免被发现破坏。不巧当年雨水颇多,小小的土瓜屋在雨季中坍塌,精美的佛像也被埋没在黄土里,只有这对石狮子保存下来。
办公室前的大枣树上挂一铁钟,钟内有一铁锤,锤上拴一根长长的绳子,老师拉动钟绳发出上下课的信号,预备是“当当,当当”两下一节,上课是“当当当,当当当”三下一节,下课是“当,当,当”一下一节,紧急集合是“当当当当”接连不断地响。那个时候村村都有学校,所以学生都是本村的,从一年级到五年级都有,小学五年制,小学毕业升初中才去邻庄的联中。我们的小学堂只有两个老师,一个老师一间教室,根据各年级学生人数,或这两个年级复式教学,或那三个年级复式教学。复式教学是那个年代特殊的教学方式,几乎村村都这样。比如一、三年级复式教学,老师先给自律能力好的三年级布置好作业,大多是书写或计算的,然后给一年级讲新课,讲完后布置作业叫一年级学生做着,再给三年级订正作业、讲新课,这样循环往复。若是三个年级的复式班,则更复杂,老师更辛苦。有的村很小只有一个老师,一到五年级复式教学的确不方便,就与邻庄联合,中高年级的学生交叉年级到邻村去上学,次年再换回来,教学效果也很好。因为校舍有限,师资紧张,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幸亏我们村不大,各年级的人数较少,四间教室容纳得了。学生上下学都是结伴往返,不需要家长接送。
        当时流行一句顺口溜,说“黑屋子,土台子,里面一群泥孩子”,指的就是学校。因为墙是土的,地是土的,连课桌凳都是用土坯砌的,学生在里面待上半天早就泥头灰脸了。为了改善办学条件,上级号召推广纸浆课桌,我们学校积极响应。老师要求我们捐献家里的废旧纸张,按重量登记,同时村里号召全村家家户户都捐献废旧纸张,纸张收上来之后,老师把废纸先泡在几个大缸里,泡透之后用木棍捣碎后搅拌,直到搅成糊糊变成了纸浆,再掺上一定比例的面粉增加其黏度,然后把纸浆糊到土坯课桌面上和土凳的凳面上,用泥板抹平,厚度约半厘米至一厘米的纸浆桌面晾干后,再在表面涂上桐油或清漆,既美观又耐磨。用上纸浆课桌,我们高兴得不得了。我校率先完成课桌改造任务,成了全公社的先进典型,公社教育组在我村召开了现场会,接连半月都有远远近近的老师来参观。再好的桌面也经不住一届届学生的刀割手抠,再加上地面返潮土坯碱化,纸浆课桌用上几年坏了之后,就拆除了,然后让学生两人一组自己带,一个负责带桌子,一个负责带凳子,桌子凳子都七高八低宽窄不一,有八仙桌,也有长条桌,凳子有沉重的牙子凳,也有轻便的小条凳,也有拿杌子、高马扎的。
        闫思泉老师是我的启蒙老师,本村人,在村里教的时间最长。当时他还是一名民办教师,学历是初中毕业。虽然学历不高,但他特别好学也特别敬业,语文课上每一个字的笔画、笔顺、读音都讲得一清二楚,有些口诀至今我还能背得过,使我终身受益。那时候上学要自己缴纳书费和学费,两项合起来不足十块钱,现在看起来不多,那时条件不行,常常需要借钱或缓缴,但书费不能缓,晚了就订不上了。有的家庭困难,就用哥哥姐姐的旧书,不订新书。学费主要用于学校购买粉笔、蘸笔、红蓝墨水、扫帚、板擦、窗户纸、煤油等。民办教师没有工资,生产队给记工分,年末村里象征性的发一点生活补助费。当时一张粉连纸五分钱,可以订成三十二页的三十二开小本子,而买一个三十二页的小本子要七分钱。铅笔带橡皮的五分一支,不带橡皮的三分一支。有的同学经济困难就买黑烧纸订本子,三分钱一张。为了节省纸张,家里给我买了石板 、石笔,石板大约二十厘米宽,三十厘米长,四周是木框,里面镶嵌着三四厘米厚的石板,练字或演算时用石笔,写完后把结果抄到本子上,石板上的字擦掉能重新写,这样反复使用节约纸张,类似现在儿童磁性画板。石笔像现在的薯条般粗细,白色,比粉笔略硬。闫老师毛笔字写得很好,每周给我们上一节写字课。我现在仍然保存着当时练字时的青石砚台,圆圆的,有盖,旁边有一细细的尖嘴,练字前先用墨块研墨,用完后可以将剩余的墨汁从小嘴里倒出来,存在墨水瓶里备用。村里有人结婚常请他写婚联。三秋大忙季节他会写一些宣传标语,贴在道路两旁的墙上或树干上。每年临近春节,他会写些春联,领着我们去拥军优属,张贴在军属烈属的大门上。闫老师多才多艺,吹拉弹唱他都拿得起放得下,儿童节、国庆节时还会排练一些节目参加全公社的汇演。那时他教我们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学习雷锋好榜样》《东方红》《我是公社小社员》《小松树快长大》等歌曲。那时候没有家庭作业这一说,需要写的算的都在学校完成。放学后我们一般相约去割草或剜菜,割了草用来喂羊,长大了能卖钱,剜了菜用来喂猪,养猪可以攒粪,猪圈里的土杂肥交给生产队,生产队按立方数给记工分。
        学校教室前面建有一个用砖砌的乒乓球台,并且台面是用水泥抹的,这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就属于相当不错的了,附近几个村都没有这个条件。这也是村领导和学校重视教育响应国家号召的体现,那时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出“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号召,全国瞬间兴起了一场体育热潮,有建篮球场的,有建乒乓球台的。我村乘势而上建了这个球台,闫老师的乒乓球技术又好,几十年如一日为我村培养出许多乒乓球能手。前几年县里搞了一个乒乓球比赛,冠军、亚军、季军竟然都是我村的,都是那时候从闫家小学走出去的。每到课间操时间,闫老师准时搬出木壳的收音机,调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随着收音机里播放的第一套广播体操的口令,我们以年级为单位认真做广播体操,做的不标准的动作老师给示范纠正。闫老师教学之余坚持自学,凭着初中文化的底子参加成人高考,一门一门修完大学全部课程,取得大专学历,这种锲而不舍、持之以恒的精神也鼓励了我们。我校的教学成绩年年都名列前茅,闫老师多次受到表彰奖励,还被评为德州地区优秀教师,之后由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现在退休,居住济南,身体硬朗,还经常跳个广场舞、抖个空竹啥的,锻炼身体自娱自乐。
        改革开放之后,国家更加重视教育,先是开展学校六配套达标活动,我村小学校舍进行了翻新重建,院墙、厕所、操场、大门等一应俱全焕然一新,那对石狮子也从老师的办公室门前挪到了学校大门的两侧。随着国家形势的发展,计划生育成为我国的基本国策,提倡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村里的学生数量随之逐年减少,为了优化教学节省教育资源,上级要求合班并校,一九九八年我村小学合并到邻庄姜集乡中心小学,完成了她近半个世纪的历史使命,从这里走出去的学子们,在祖国各地辛勤工作、努力奉献,为自己争了气,为家乡争了光。过去的学校变成了今天井然的农舍,那对石狮子也不知道去了何方,我童年的小学堂成了我梦中的美好记忆。日月如梭,沧海桑田,如今的学校教学楼、实验楼、餐厅、体育设施一应俱全,黑板变成了白板,娃娃们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快乐的学习和生活,这是改革开放以来国家飞速发展带来的崭新变化。祝愿我的家乡越来越美丽富饶,祝愿我的祖国越来越强大繁荣,祝愿祖国的花朵早日成为国家的栋梁!
                           作者单位:曲堤街道姜集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