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533 更新时间:2023-12-29

枣树

◎赵梦瑶

        离家二三里,有一片庄稼地,地里辟着一条小路,不宽不窄。路旁长着一颗枣树,占了大半宽的路,它伴我走过了十几年的岁月。
        在我的记忆中,那颗枣树似乎自我出生就存在。
        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父亲整理好小书包,送我上学,那时候村里还未修几条像样的公路,即便是有,也与目的地方向相反,因此父亲载我走在一条小路上。这条小路拦腰穿过大片庄稼地,平时只有农忙时才会常有拖拉机行过,所以小路不算很平,走起来时车子不时晃荡几下,父亲刚理了发,精神干练,肩膀又宽又厚,他坐得挺拔,致使我看不见前方的路。
        沿途都是庄稼,实在没什么新意。这时,一棵枣树闯入我的眼睛,树冠像一把大伞,整棵树很瘦很年轻,然而高大挺拔,像站岗的士兵,孤单又坚定地看向远方。路过枣树时我的头随它扭动,而后向后扭动,直到视线慢慢模糊,渐渐缩成一点,它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对上学第一天的记忆不怎么深,除了上学路上碰到的那棵枣树,只记得刚进入陌生环境,哭了好久,眼睛肿的老高,后来父亲说起,肿得和枣子似的。可我记得清楚——在校门口他看到我时,眉头紧蹙,神色慌张,连忙走上前双手接着我——眼里尽是心疼。
        回家的路上再次见到枣树,它依旧是那副样子,但也许是天暗,它也黯淡了些。
        八九岁正是爱乱窜的年纪。夏日午后我不顾烈日的灼晒,撺掇小伙伴跑到庄稼地里玩。这时候玉米刚刚过半人高,远处望来一片青绿,清风拂过,浅浅摇曳,煞是好看。虽然前几天刚拔了杂草,然而父亲又在地里了。他将“漏网之鱼”的零星杂草再清理一遍,伸手一挽,将杂草勒在手上,再稍用力,杂草便连根拔起。活算不上很累,但一直弓着腰也不好受。太阳如火,炙烤着他宽厚的背,背心因汗水黏在身上。 
        热浪席卷而来,扑过正片庄稼。唯独那棵枣树,长出更多的枝条,更多的树叶,将阴影密密地斜织下来,地上星星点点的斑驳,一片清凉。它又变得更强壮了,树冠沉稳,遮住了半个天空,青枣串串藏在密密的树叶地下若隐若现。只不过,树皮不再像初生时那么有韧性了。
        过了几年,村里修了公路,那条小路不再是我上学的必经之路了,这意味着,枣树也同样无法见到。我与它的交集越来越少,即便突然想起,也只是想象着它的变化,从未迈开脚前往。
        前段时间,公路翻修的原因,父亲再次载着我走那条小路。依然是几厘米的平头,鬓边发梢有几根灰白好在不明显,他的背变驼了,变得些许单薄,我坐在后面能够清晰看到前方的路。
        深冬的傍晚,由上到下渐变成深蓝色,几颗星子在无意中闪,整个天空像水晶冻子一样莹透,路边铺着一层雪白,在远处路灯的映照下呈现出隐约的蓝色。
        突然,宁静的局面被打破,一辆车驶过,周围被带起一阵风,那棵枣树被风一刮发出微微沙沙的声音,树上残剩的几片枯黄卷曲的叶子被风刮到小路上。曾经的枣树变得更粗,一圈圈年轮证明它饱经岁月之苦,树皮变得粗糙,随着我的长大,它似乎变得不那么高大了,抻着腰,像一匹老骆驼。
        风更加放肆地吹着,刮到身上又冷又刺,不像春风般柔和,不像夏风般温暖,速度之快;空中响起一阵恐怖的风声,又快又烈。风啊!你能再慢些吹吗?枣树被吹得变矮小,小路被吹得开始结冰。我怕时间太快,父亲成了枣树……                                                                    作者系起步区孙耿中学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