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麦假
◎李玉华
我上小学时,学校不放暑假,那时放的是麦假和秋假,这两个假期正是农村收麦子和收其他作物的时候,记忆里的秋假因为时间较长,大概四十天左右,还不算太忙碌,但两周的麦假,却是争分夺秒,一天不得闲。
六月中旬,骄阳似火,大地像火炉一般烘烤着田野,麦子仿佛几天功夫就都成熟了。当微风吹过,金色麦浪开始涌动的时候,我们放麦假了。家家户户的孩子,不管大小,都加入麦收的队伍。
割麦子是农活中比较累的活儿,也是时间性较强的活儿,俗话说:“蚕老一食,麦熟一晌”。麦子一旦成熟,要趁好天“抢”收,倘若遇到连雨天,甚至大风天气,麦子就会倒伏减产。那个年代,收割机还只是电视里的画面,我们收麦子全靠一把镰刀。早上,我还在睡梦中就被父母叫醒,睡眼朦胧的去麦田里割麦。割麦子可是个不折不扣的体力活,腰要深深地弯下去,一手揽过一把麦子,一手挥起磨得雪亮的镰刀,握刀把的手臂向后猛拽,金黄的麦子,便在镰刀下一丛丛地倒下了。夏日的天气,空气闷热,特别是麦田里吹出来的风,更是热浪难挡。我一开始割麦子还有些新鲜感,也就是割了一个地头,我就腰酸腿疼,举步维艰了。每一块麦田都有一里地长,从这头一眼望不到那头,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我越看越缺乏割下去的勇气。即使父亲不断地给我鼓劲,我也坚持不住了,扔掉镰刀,坐在地里“罢工”不干了。其实父母并不指望我能干多少活,我不添乱他们就很高兴,就随我了。
刚收割好的麦子要尽快运到麦场上去晾晒,不然地里潮湿很容易生芽,等麦子在麦场晾晒干后就开始压场。压场一般都选择在中午最热的时候,因为这时候的气温最高,麦秆会被晒得异常干燥,麦穗也个个仰起了头,容易把麦粒分离出来。吃过午饭,父母就给牲口套上石磙,一遍遍碾轧着摊在场地上的麦秸和麦穗。我虽然割麦子的活干不了,但是心里也是愧疚,就带上斗笠,主动牵着牲口绳子站在场上替父母压场。中午的太阳真是毒辣,一会功夫我就感觉头晕眼花,闷热的透不过气来。也就是一二十分钟,母亲就赶快换我下来,让我到阴凉处喝绿豆汤去了。母亲牵着牲口一遍遍地转圈,石磙一遍一遍地碾压,高低不平的麦秆慢慢都压得趴下了,牲口慢慢的走着,每次压场大概都要两个多小时时间。后来家里有了拖拉机,用拖拉机拉上两个大石磙压场可比牲口压场快多了,大概压半小时左右就可以了。等把麦子麦秸压的平坦又柔软,我们就拿起木杈,把麦秸挑到一边,等把麦秸挑干净后,把露出的麦粒清扫到一起,堆成堆,等着扬场了。
扬场就要有风,乘着风,把掺杂着麦壳等杂物的麦粒用簸箕抛向空中,借助风力吹走杂物。扬场是个手艺活,不是人人都会的,会扬的人扬完以后是整齐的麦堆,不会扬的人扬完之后是七零八落的。我们家中扬场的活当然是父亲,父亲可是扬场的好把式。父亲手中的簸箕向空中有节奏的挥洒,麦壳以及其他杂物在风的吹拂下飘向远处,脱了皮的麦粒一泻而下,一点一点扎成了麦堆。每年收麦时节,我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扬完场后装麦子了,我数着一袋袋的麦袋子,听着父母谈论着今年又多收了几袋粮食,收获的喜悦溢满我们的心头。
麦子装袋子后,还要尽快选个好天气晒麦子。晒麦子时,我的任务就是看麦子,不让散养的鸡、鸭还有麻雀等来吃。我也跟着父母一起摊麦子,摊麦子需要耐心,要不间断的用耙子翻滚麦子,让麦子充分接受阳光的暴晒,再加上地面的热气熏蒸,等麦子嚼在嘴里咯嘣咯嘣的时候,麦子就晒好了,我们就把带着太阳味道的麦子收入家中,放到粮食屯中储存好。
麦子彻底晒干运回家后,父母还要把麦场里堆着的麦秸抹上一层泥保存,因为这不起眼的麦秸也是有用处的,等到家里泥墙和泥房顶时,它和稀泥一起搅拌会让泥的墙更加牢固。随着麦秸秆被泥成垛,一年的收麦工作完成了,我们的麦假也就结束了。
我上初中后,学校的麦假和秋假就没有了,变成了暑假。每到麦熟时节,联合收割机就轰隆隆地开进我们村,看着收割机隆隆作响,金色的麦粒直接分离而出,一亩地的麦子收割完不到一个小时功夫,人们再也不用受割麦、压场、扬场之累了。
童年的往事越来越遥远,麦假早已成了一个年代的记忆,但那些年麦假中的忙碌,总是难以忘却。难忘那随风起伏的金色麦浪,难忘那热火朝天的收麦景象,难忘那烈日炎炎的压场情景,更难忘那有着太阳味道的一袋袋的麦粒香……
作者单位:济阳区新元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