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笼里的鸟鸣
◎徐树爱
小外孙要爸爸买芦丁鸡,爸爸给他买来的却是芦丁鸡蛋,(那些鸡蛋只是鹌鹑蛋一般大小),一个蓝色的有着透明塑料罩的孵蛋器。孵蛋器能调温,能注水保持湿度。小外孙喜出望外,他开始忙碌起来,与爸爸一起组装孵化器,又用铅笔给每一个小鸡蛋写上名字,什么旺财,把子肉,什么ABC。
孵化器设置在我的家里,小外孙嘱咐我,要定期给孵化器添水,调试温度湿度。小鸡孵化过程中的这些天,外孙很关切这些鹌鹑蛋一样大小的芦丁鸡蛋,他不时地趴到孵化器上看,用探玉灯一个一个的照,看看透亮的蛋壳里有没有心脏和树根一样的血脉。当外孙发现了蛋壳里的心脉,他兴奋地大声叫我:“姥爷,快看,有心脏了,有红色的血管了。”
三周37度多的保暖,满三周后,每天要喷水三遍。本来母鸡孵小鸡需要21天,所谓“鸡抱鸡二十一”,老母鸡啄壳就在这一天。孵化芦丁鸡也是这个天数,终于听到了小芦丁鸡游丝一般的嫩嫩的叫声,这叫声让我想到了鹅黄色。从晚上到第二天早上,孵化器一夜诞生了十只小鸡,黑的黄的灰色的花的羽毛。
等羽毛干了,把它们移到纸箱子里,仅仅一天的成长,晚上的叫声就大了许多。听到它们的叫声,似乎不是小鸡叽叽的叫声,倒像是鸟的咕咕咕叫声。当时,已经听到窗外稀疏的春节前的鞭炮声。仔细听笼子里芦丁鸡的叫声,咕咕咕,好像在说:531(索米哆)“发了吧”,或者咕咕咕咕,5431(索发米哆),“发了真好”。
我疑惑了,芦丁鸡到底是鸡还是鸟啊?我宁愿认为它们是鸟,而不是鸡。它们越长越像鸟的体型,卵形的流线,娇小玲珑的身体,尽管它们收敛着翅膀,翅膀的羽毛层次分明,巨翮清晰,黑夜里经常听到猛烈的撞击声,那是它们在有限空间里挣扎飞翔撞击到了塑窗玻璃,甚至撞破了头顶。可以想象它们该有较强的飞行能力。
它们食量很大,尤其是暖灯彻夜亮着,它们会夜以继日地进食,喝水。有时,掀开鸡笼顶盖,给它们喂食,说不定哪一只会飞出来,一飞好几米。我对孩子们说,若放了它们,会怎样?孩子们说,它们没有生存能力,只会死去。有人放过一只芦丁鸡,刚放了几米远,一只喜鹊突然俯冲直下,把它叼走了。
芦丁鸡出生没几天,外孙对它们就没了热情。芦丁鸡的饮食起居事务全由我承担。我对外孙说,按说,这些芦丁鸡可是你亲生的。外孙一愣神,疑惑地看着我。我说,你一个念想,才有了它们,它们才出生在我们家。它们不是等于你亲生的吗?尽管我这样说,并没有提起外孙的热情。他只是偶尔趴在鸡笼边看一会儿。小鸡的吃喝,包括打扫鸡粪,都由我完成。
也许因为元宵节的鞭炮声,有一只胆小的黑色的芦丁鸡死了,死在了密度板组装的鸡窝与鸡笼木质墙壁之间的夹缝里。五只由外孙送给了表哥和同学,留下一黑两白两灰的,黑白灰正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不论它们的体型还是叫声,还是刚烈的性格,劲健的翎羽,我总觉得它们是鸟,而不是鸡。本来鸡的叫声很单调,很平,叽叽叽,或咯咯,母鸡下蛋不过是咯咯哒,公鸡打鸣给给给,芦丁鸡居然有四个音阶的变化和音域。
很羡慕所罗门懂得鸟语,时间长了,我似乎也听懂它们的语言,它们大概高兴了才会鸣叫,那叫声近似于小女人的浅笑,因为是会心的高兴,那些叫声格外好听。咕咕咕,好像在说:531“人真好”,或者咕咕咕咕,5431,“人间真好”。
我到网上查了查,芦丁鸡属于鸟纲鸡形目雉科鹑属,是斑翅山鹑和蓝胸鹑杂交培育出的新品种。它们的祖先主要分布在热带亚热带的草地和沼泽地区的芦苇或灌木丛里,喜欢小群游荡,它们飞行较低,主要短距离滑行。
鸡窝里的芦丁鸡,毕竟是大自然之子,它们的鸣叫和雀跃,有着不灭的血性和自由的野性。尽管诞生在鸡笼里,从它们的流线体型,层次清晰的羽毛,振翅的速度,婉转的鸟鸣,不羁的性格,我断定芦丁鸡不是鸡,而是鸟。
作者系绿城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