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从“月满西楼”的怅惘到“上善若水”的流年
——读鞠慧作品有感
周新民
《女儿滩》所反映的社会现实要比《白净河谷》更宽泛,更深刻,触及了社会更深的层次。有了这样的写作意图,再加上作家本人已完全成熟的写作手法和把握长篇结构的创作能力,这部小说本应达到一种更高的艺术成就。让读者有些许遗憾的是从艺术成就来看,它并没有超越《白净河谷》。
上文咱们提到过,“有感而发”是所有作家的原始动力,其笔下的作品无一不是作家个人对所处的客观世界的主观认识和能动反映。由于作家自身的各个条件不完全相同,所以对同一客观事物的认识和反映的角度也肯定不完全相同,通过作品所折射出来的社会情感和评价自然不完全相同。而作家的这种情感和评价从内在表现上能否准确地把握社会生活的本质,从外延平伸上能否引起读者的共鸣,便是该作品成功与否的标准。它把握社会与引起共鸣的程度肯定是作品自身的价值尺度。
无论是西方评论家所注重的“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还是鲁迅先生以《红楼梦》为例,说“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其前提都是作品自身所显现出来的生活复杂性和社会本质性。这个问题的另一个表象同样是正确的:作家都想通过自己的描写去传达一种最真切的感受和对社会生活最准确化的展现。
当然,客观生活无论如何复杂多样,切入现实的角度无论如何千变万化,生活现象自身必然都有它的前因后果、轻重缓急,如何准确地去展示描述,并引起他人的更多共鸣,既是作品优劣程度的标尺也是作家个人能力地体现。
无论从社会阅历上,自身心理上,还是驾驭语言的能力上,更加之有了《白净河谷》里各篇小说的创作积累,此时的鞠慧完全应该能把《女儿滩》写得更加优秀一些。而最终展现在读者眼前的《女儿滩》为什么没有达到应有的高度呢?我个人认为其根本原因在于鞠慧写作心理的变化。
在创作《白净河谷》时,鞠慧虽因为年少青涩,动笔行文刻意内敛,但其写作态度小心翼翼之中透出的却是犀利泼辣、无所顾忌,心有所感,情出笔锋,尊重生活,把握现实,所以作品能引发读者的强烈共鸣。
直至今日,批判现实主义文学仍是世界范围内难以逾越的文学巅峰,其经久不衰的艺术感染力主要来自于对当时所处现实生活的真实的艺术再现,既有对那个不平等社会的不动声色的揭露与批判,又有对大多数人所期待的公正幸福生活的潜在渴望,所以才能让社会中的各个阶层的人去欣赏认可。
当然,也不是说作品只有去揭露批判才能算得上优秀,只是说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的心理期望和社会满足之间总是有难以圆满的差距。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现实如何发展也永远达不到人们的满足,所以那些悲剧色彩的作品就往往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更何况“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本就是人间正道。
由于篇幅的原因,在这里也不准备就这个问题做过多的讨论。但《女儿滩》中情节的安排与最终结局,也确实与生活的真正走向有很大的脱节。
文学,作为植根于一定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的一部分,既来源于现实生活又绝非现实生活的简单翻版。它是作家对所处的客观社会的主观的能动反映,它既艺术性概括性地高于社会真实,又准确形象地贴近真实,而事实上它也做不到面面俱到地刻录真实。但优秀作品的优秀之处其根本就在于它的艺术性真实是如此准确地反映了社会自身的真实,使得读者借助于作品的艺术性真实能更准确地认识现实生活中的真实,通过作品有所感悟,有所思考,从而有所共鸣。
《红楼梦》中描绘的贾府的场景与我们绝大多数读者的生活阅历相去甚远,这不但没妨碍我们去认同小说中所表现出来的艺术性的生活真实,反而让我们借助作品能更加深刻地认识我们周围的社会真实。同样,在现实生活中读者未必找得到一个与鲁迅笔下的阿Q完全等同的人,但我们都能从自己以及周围的人身上活生生地看到阿Q的影子。
文学史上,所有优秀作品的共同之处有一点是无可辩驳的,那就是它们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又能帮助读者认识生活的艺术真实的永恒魅力。(待 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