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603 更新时间:2019-02-19

书香飘溢

◎孙云峻

        去年国庆节小长假我猫在宅里,跟书打交道,以文会亲友,过得挺有意味,期间还接待了三位客人。
        有两位是爷俩,年长些的今年六十岁,中等个,偏瘦,喊我舅,是我姨妈家二表姐的大儿子。那位年轻些的,比他父亲略高,三十岁出头,白白胖胖的,现在某基层单位任经理,他叫我舅爷爷,是我二表姐的长孙。他经过多年的打拼,积攒了些钱,又加上家庭鼎力相助,在济南买了楼房。他妻子也在济南打工。他父亲多年来也在济南打工挣钱,跟他们住在一起。小两口本分勤俭,加上他父亲和家庭的帮衬,日子过得去,文雅点的话,叫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他爷俩早就打听到我的电话,没放假就问我外出不外出,在家不在家,我如实回答:国庆节在家。然后几次来电话,说要来看我,一开始我婉拒,后来说是受我表姐的委托而来,似乎我无话可说了。60多年前,二表姐嫁到长清区张夏街道,今年85岁高龄了,离我家有一百几十里路程,60多年没见过面了,若不是她血压偏高,有晕车的毛病,这次她非来不可。我听说后诚惶诚恐,盛情难却。既然答应他爷俩来,又从未见过面,我立刻与回河街道席阎家三表姐的小儿子,也管我叫表舅,他与二表姐的儿子是两姨兄弟,见过几次面,比轻熟悉,请他来作陪。他本来在蔬菜大棚里忙着种菜,我去电话诚恳邀请,不好推辞,便顺水推舟地爽快答应下来。
        我照电话里的约定,早早地到村西220国道线上将他爷俩迎接回家,直接领着来到我的新宅院。这时恰有一双喜鹊在我院子里那棵大榆树的高枝上,叽叽喳喳,高兴地唱着歌;蹦来蹦去,欢快地跳着舞呢!
        亲戚首次相见,虚寒问暖一番,本是人间常情,可没来得多寒喧几句,他爷儿俩却把话锋一转,几乎是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喊道:“哇,好多的书呀!”是的,他爷俩刚进堂屋门,就被那一摞摞一堆堆地书吸引住了眼球。我看出了他爷俩惊讶而疑惑的神情,领他俩在几间宽敞的房子里转了一圈,紧贴着墙根七八大立橱、衣柜里,四五张八仙桌、写字台上,两个特意设计的宽阔的窗户,五六个大木箱子,都成了摆书、放书、盛书的地方。
        家里收藏了多少本书?为啥能买这么多的书籍?其中读过多少部?这些书都读过没有……爷俩连珠炮似的发问有关书的问题,我一一作答,并见他爷俩不时拿起桌上的书来翻阅,我暗暗思忖起来:在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眼下,他爷俩竟如此地对书籍有兴趣,兴趣又那么浓厚,真不多见呀!于是对两个晚辈的敬慕之心,油然而生。
        面对着新客人对书籍如此之高的热情,这样之厚的兴趣,以及对书籍异乎寻常的谈吐举止,我心里免不了犯些嘀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历来承认并相信环境能够影响、熏陶改变人的道理的。莫非他爷儿俩乍来初到我家里,看到遍处书籍、满屋书香的氛围,而深被感染触动,即兴出题、临时起意、借书发挥?其实,是多虑了,对他们误解了。事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过高估计了自己,小看了他们。经过不断探询,深入了解,才知道了他们家的底细。我表姐家就是一个户普通农家。解放前家境贫寒,她和姐夫都没读过书。解放后人民政府号召扫文盲,斗大的字才算认了几口袋。他们识字寥寥,却深知读书有用的道理。虽然家庭不富裕,还是省吃俭用把三个孩子供到中学毕业。三个孙辈都大学生毕业。驾车来我家的是表姐的大孙子,是长子的独生子,山东齐鲁工业大学(原山东省轻要业学院)毕业;次孙是表姐次子是独生子,师范大学毕业,现在长清区某学校任教;表姐闺女的孩子交通学院毕业,现在福州铁路局工作。啊,了不起哇!禁不住我大叫了一声。新中国好社会使一农家嬗变为文化家庭,改革开放造就成书香门第,相比之下,我自惭不如,羞愧难当!
        我历来厌恶长舌妇式的家行里短,多年来养成了以文会友的习惯。我喜欢书,更喜欢读书;我喜欢结交朋友,更喜欢爱书读书的亲友。这权作“爱屋及乌”罢。以书结缘,跟这样的亲戚交往,深觉相知恨晚。
        他们先后发现书桌上我近几天才写的几张诗稿,话题很快转移到写作上来。看来是有备而来,起初还不好意思地说,外甥有些扭扭捏捏,还是重外甥似乎壮着胆子提出了借几本书读的请求。话语中透露出了解我写出了几本书的情况。不读一家书不识一家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想读书,可算找对了人。我喜出望外,便立即给他爷俩各取出几本书,奉送给他们,是慷慨的。多年来,我向一些素昧平生来求书读的农村青年、机关干部、中小学生,向一些学校的图书室、农村的阅览室尚且无偿赠送数以千计的书籍,何况对爱好读书的亲友呢?年轻人恭恭敬敬接过那摞书,抱在怀里,高高兴兴地跑到院子里,打开他的轿车门,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在驾驶室里,生怕走时急,忘了带上。大概出于聚精会神地“高谈阔论”有关书籍的缘故,以至于本村饭店的老板把一桌菜给摆上,还未被我发现。
        这时,回河街道的那个外甥自驾东也匆匆赶到。大家聚首并不多见,在我家坐在一起更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大家都珍惜这个机会,亲亲热热,互致问候。我们四人中,其中两个是驾驶员,中规中矩,白酒啤酒点滴未沾,以茶代酒。我本想招待他们,可他们反客为主,斟酒满茶,敬酒夹菜,倒主动伺候起我来了,使我阵阵局促不安。回河这家外甥带来常往,每逢春节他过来拜节,生日他来祝寿,有活也常来帮着干,没拿他当外人,他来了无拘无束。席间,摸起桌子上一摞新近送来的报纸,如饥似渴地默读起来。酒逢知已千杯少,书缘投机话语多。我想陪喝酒的外甥多喝几杯,他们心意领了,反复说,喝少了,酒是好东西;喝多了,葬送人!就这样,话题又转到了书上来。他们最喜欢听几十年来我爱书、买书、读书、用书、藏书的亲身经历故事,我也滔滔不绝,津津乐道。几个小时过去了,仍言犹未尽。
        持续到下午近五点钟,他们要走,酒未足,饭没饱,怎想成呢?他们见我挽留地固执决绝的态度,知道我独自一人在家,便七手八脚亲自动手,煮了面条吃。临走,回河那家外甥照例没有空手——要了一摞报纸带走。田间劳动之余,茶余饭后,他喜欢阅读报刊书籍。他常常把报纸读完之后,就利用报纸练写毛笔字。由于学习刻苦,进步显著,春节写个春联,结婚的写喜对,村里常见他的手笔,称得上村里能树起笔杆子的小文人。
        我手牵手地把他们送上车,依依不舍。等马路上不见了轿车的身影,遥望西天,落日放光辉,夕阳飞红霞。
        我转身回到院子里,山楂树上那一簇簇红玛瑙般的红果实,柿树上那一个个压满枝头的橘红色柿子,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闪闪发光,瑟瑟秋风一吹,像挂着的密密麻麻的小红灯笼,摆动着。 作者地址:崔寨南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