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女儿滩
鞠 慧
泠麦蒿拍着胸脯，指天指地地比划着。一时间，春柳心中不由得疑惑起来，他这人，也许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坏呢！春柳不由抬头望了一眼对自己微笑着的泠麦蒿。在这之前，她是从不正眼瞧他的。这一眼，使她那本来稍有些平和的心里，又不由充满了厌恶。那副土不土洋不洋的媚脸，简直让人看一眼都会饱三天。
“孩子？啥孩子？”狗剩茫然地望望低头不语的春柳和怒视着泠麦蒿的燕子，又看看满脸堆着笑的泠麦蒿，如坠雾中。
“哦，是这么回事儿，刚才她俩去了我家，说春柳怀了别人的孩子。我怕二位老人想不开， 就紧慢地赶过来了。”
春柳爹狗剩这回似是明白过来，对着燕子和春柳，他拍着腿骂起来：“十七八的大闺女了 ，咋想出这不要脸的事来！你是眼红了吧？想挑唆散了，你好插一腿呀！”
“你！……”燕子的脸涨得彤红，一向倔犟的她，此时泪水也不由溢满了眼眶。她咬紧牙忍着，满眼的泪水终于没有滴落下来。
春柳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痉挛，拉一把燕子，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河边跑去。
“春柳，你这孩子，往哪跑！你给我回来，回来！”
狗剩对着她们的背影，大声地吼叫着。
两个人似乎没有听见身后的声音，她们的脚步，更加急起来，直到那吼叫声在她们的身后变得越来越弱，最后听不见了。
待来到河边，四目相对，泪水在两个人的脸上静悄悄滑落下来。
“燕子，我可该咋办啊？”
春柳伏在燕子肩上，早已泣不成声。过了好一会，她们才止住了泪。
“要不，咱再去找找芳草，看她回来了没有。
春柳被燕子从地上拉起来，两个人顺了河边通往房台的小路，朝芳草家走去。
二
这会儿，叫“芳草”的这个漂亮女孩儿，正行走在滩里通往蒲桥镇的小路上。她这时的心情，如身边的清风般时急时缓又有些飘忽不定。
郑全福调镇政府的事一直没有消息，芳草每时每刻都在替他担着心，她知道全福对去镇政府，抱了太大的希望，但愿这事能顺利地实现。
“这事没问题，凭我爹跟镇长、书记的关系，这回就是要一个，也不会没有咱。你放心就是 了。”
那天，全福是喝了酒的，对调镇政府的事，他像是极有把握。
又五天没见到他了，心里七上八下地没着落，等来等去，不见全福来找她，她只有自己到镇上去看看。
全福正在宿舍里坐着闷头抽烟，见芳草进来，只懒懒地招呼了一声，没动地方。
几天不见，芳草见他似是瘦了不少，她的心便隐隐痛起来。
芳草问起他调动工作的事，全福只淡淡地说他爹正在给他跑着，说完便又闷头抽起烟来。
芳草不怪他。她知道这两年供销社不如前几年好过了，全福对这项工作越来越没兴趣，只想着能早日跳出去。正好，镇上要招两名公务员，他便报了名。
短暂的沉默之后，全福突然抬头望着芳草说：“这回我万一进不去，咋办？”
“你这里不是干得好好的吗？镇政府进不去，接着在这儿干啊。”
“那，我要是能进去呢？”
全福直直地盯着芳草的眼睛，眨也不眨。
“能进去那可是太好了，你的愿望实现了，你可以在你喜欢的工作环境中，重新开始，干一番事业。”
芳草说着，不免有些激动。
“我说的不是这个。”
全福叹口气，把目光盯在了手中的香烟上。
“不是这个，那是……”
芳草有些茫然地望着全福。
全福轻叹口气，摇摇头，便再不言声。待抽完手中的那支烟，他把烟头用力摁灭，然后转身从床上拿出一只鼓鼓的黑色提包，朝芳草递过去，最后通牒似地说：“我想让你给我织件毛衣，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你愿意的话，五天之内把毛衣送过来，超过五天，我就用不着了 。”
“五天？”芳草不由瞪大了双眼，“五天能织一件毛衣？这是用手一针针地织，又不是用机器。再说，这两天外贸上的活挺紧，跟陈技术员定下的十张地毯，只有三天的期了。”
“我不管！”全福有些生硬地对着芳草，“反正就五天的期，五天能织完，这毛衣就是我的 ，晚上半天，你也就不用来送了。”
芳草呆住了，手捧住这只盛满毛线的包，她不认识似地望着面前的全福，忍了又忍，她终于没让眼泪掉下来。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