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数:535 更新时间:2019-07-02

小说连载:女儿滩

鞠 慧

        从大堤到房台的那段路,在那天似乎格外的长。芳草记得自己好像还不曾这样为谁担过心。 
        再去上学的时候,东海的半边脸肿着,一只手,也用纱布包着。
        “你,真跟他打架了?”
        芳草不敢抬头看东海的脸。
        “他那种人,只配用拳头跟他对话。”
        东海满脸无所谓的样子。
        “可是,你哪是他的对手?看让他把你给打的。都怪我不好。”
        东海记得自己当时心中不由涌上一股豪迈之情。作为同桌,做为乡邻,尤其是在这样的漂亮 女孩面前,凭哪条,自己都该保护她,让她不受伤害。那时,他真想拉起芳草的手,对她郑重地说:“别怕,芳草,往后,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的。”可是,他却只是站在离芳草两步远的地方,故意轻描淡写地对芳草说:“这事咋能怪你呢?我跟他打架,跟你没关系,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别看他高高大大的样子,其实,是只纸老虎。一个回合还没到呢,他就跪下告饶了。”
        两个人都想再说点什么,但谁也没再说。同以往一样,踏着滩里的小路,他们一同往学校走 。心里,却似是比以往多装了点什么。
        待来到学校,发现宝子果然与以往不同,脑袋耷拉着,见了芳草和东海,顺墙根溜了。
        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半点的伤害!自那时起,这一念头便深深刻进了东海的身心,曾经朦胧的情感,变得清晰。关爱她,一生一世!
        靠了勤劳和智慧,他不断地扩展着自己的养兔场。为了芳草,他要实现自己“干一番大事业 ”的誓言,他要让芳草不再受苦、受难、受穷。
        一场瘟疫,风一样刮过,兔场的兔所剩无几。但是,我于东海不是那么容易地就被打倒的!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继续走下去。芳草,我不会让你,让所有关心我、支持我的人失望的。
        站起身,东海顺了来路,朝他的兔场走去。此时,他觉得有许多工作等着他去做。他不能坐以待毙,要努力,要奋斗,要让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在灵魂中重新得以升华。只有重新站立起来的于东海,才有资格与芳草站在一起!
        炽热的阳光,燃烧着滩里的一草一木,闪现出一种飘忽着的律动。远远望过去,堤上密密地生长着的杨树柳树们,组成了一道密实的屏障;高高的房台及房台上的一切,罩着一层虚幻的华丽,让人觉得有点不真实;守堤人的小屋子,若隐若现。在那座离苇子圈最近的小屋里,住着芳草的爹。他守了二十多年的滩,到如今依然守着。芳草有时忍不住想,爹守了这么多年的滩,那小屋里悲悲喜喜的故事,该盛不下了吧。
        堤上的小屋,隔一华里一座,面朝着黄河。屋子的大小形状,甚至连屋门上的锁,都是同一个型号的。房子是上级河务部门统一建造的,专人专职,用来修护堤坝和观察汛情。
        此时,在芳草爹老棒的那间护堤的小屋里,两个男人正为了一个女人的事在争论着。这两个男 人,就是芳草的爹老棒和全福的爹老六。他们争论的这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芳草的干娘秋兰。
        老六未曾进老棒的门,便先把笑堆在了脸上。不等坐下,就从怀里掏出一瓶趵突泉, 放在小屋冲门的白茬小桌上:“哈哈,看今日天气挺好的,我过来咱兄弟俩喝两盅。”
        老棒把桌上一只用柳叶条编的烟簸箩朝老六推了推,没有搭腔。
        老六不恼,他清楚老棒的脾气。老棒对老六一直看不惯,这一点老六清楚得很。可是这事离 了老棒,别人还说不上话,看在全福和芳草的关系上,也许,这回他会给点面子呢。靠着这 一念头,老六才鼓足了劲来找老棒的。
        老棒端出半碗用花荠菜腌的咸菜又拿出两只用来盛酒的粗瓷茶碗。
        “又快到县上开表彰会的时候了吧?”老六吧嗒着旱烟,笑眯眯地望着老棒,“咱蒲桥镇, 除去你,不会有别人。”
        “那可不准。”老棒的目光越过平展展的堤,落在滩里那绿中显现了金黄的麦田上,“别的护堤员,也都挺尽心的。”
        “哪个护堤员,也没有你这么强的责任心,人家县上的人,能评不准?”
        只有谈到河堤,谈到黄河的时候,你才会了解到老棒的另一面:原来,他也并不总是沉默寡言的。这一时刻,他简直可以算是一个健谈的人了。
        老棒的脸色渐渐和缓,话语也多起来。老六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将身子往前凑了凑,把笑脸 对着老棒问:“这几天,见没见到秋兰?”
        一听这话,老棒的脸便有些阴起来:“我没事见她干啥?”喝一口酒,他把目光又落到了 门外。
        “咱兄弟俩,是一块光着腚长大的,我的心思,也不想瞒你。”老六巴巴地望着老棒,见老棒没有翻脸,他就鼓足了勇气继续说下去:“我知道她听你的话,你帮我劝劝她不行吗?这么些年,在我心里,可只有秋兰一个人啊!”(二十)